第121章

  “陛下可是醒了?”
  陆鹤珣的声音贴着耳畔传入。
  沈聿迷迷糊糊应他一声,眼睫轻颤起来,整张脸被被子捂得通红。
  “可要喝些热茶?”陆鹤珣问。
  “…喝。”沙哑的声音溢出来。
  “莫急莫急。”陆鹤珣扶起沈聿,拉来软垫放他背后,才把热茶递到他嘴边,“有些烫,小口抿,先润润嗓。”
  好一会儿,沈聿努力睁开了眼。
  第107章 朕要你留下(20)
  “什么时辰了?”
  沈聿往紧闭的窗那看了眼, 上头印着薄薄一层白光,应当已经很晚了。他咳了声,被茶水润过的唇瓣抿起来。
  “约莫过了辰时。”陆鹤珣回道。
  “上朝晚了。”沈聿眼下又嫌热, 将被子全踢开, 又敞开被汗水打湿的里衣。
  “陛下忘了, 今日休沐,无需上朝。”
  陆鹤珣目光不变,视线在他微微起伏的锁骨附近停留片刻, 被热意捂出的汗沿着每一处凹陷缓缓下滑。
  半响,陆鹤珣取了干布擦拭, 并嘱咐道:“御医说,陛下切勿贪凉。”
  说罢,陆鹤珣提起他的里衣两边,朝着中间拉紧, 系上腰间的细带。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不见昨夜半点情态。
  沈聿吸吸又堵上的鼻子, 脑袋朝后靠在软枕上,闷闷道:“热。”
  “无需盖着被子, 但里衣还是要穿的。”陆鹤珣道。
  沈聿扭过头, “哦。”
  这小半年以来, 沈聿发烧咳嗽是常有的事。888的解释是,这句身体多服重金属伤到底子, 又因主角光环还没有转移过来,所以得用系统商店出品的药配合治疗, 两三年差不多能好。
  那瓶药叫做“小树牌营养冲剂”,一天三支,一支一千积分, 童叟无欺。
  这几个位面下来,以十万积分打底,每次任务完成越发越多,沈聿的账户里已经存了一百多万的积分。
  他对积分数额已经没有概念,每天花钱如流水,除了药剂,好喜欢买些乱糟糟的东西装在自己的本体上。
  系统空间里,888再次叹气。
  明明是宿主和系统共用的空间,可这里有五分之四都被沈聿的本体占据。
  它仰头望着树顶飘起的小红旗、树干围着五颜六色的绸带、枝叶间挂着的铃铛和宝石,深感麻木。
  于是趁着沈聿不在,888把自己的小床拉到树边,往里一趟。别的不提,这里生机浓郁,谁都会喜欢的。
  “检测到陌生用户信息。”
  “让小九来看看。”
  两条机械臂伸向888,把它整只团举起来,“正在输入陌生用户信息。”
  888无语地盯着底下的机器人。
  ——小树三号和小九。
  它家宿主什么东西都爱往这塞。
  正想着,耳边响起“嗖嗖嗖”的声音,一柄灵剑围着小树本体转圈,随后往下,剑尖直接扎进地板。
  888心里默默骂了声,破剑。
  “您好,新用户888。”小树三号在这时和888打招呼。
  “你嚎你嚎,小蠢八,我们又见面了。”小九认得888,此刻拼命和它打招呼,跟个人机一样。
  888抹了把自己的脸,其实它们每天都见,可惜这些程序错乱的机器人不懂。
  “铛铛铛——”
  又是什么东西啊!
  888往头顶看去,一个迷你光环悬在半空,不停去撞挂着的小树抱枕,还有各种珍珠贝壳头链,铛铛作响。
  小树三号扫描过去,“检测到陌生用户信息…马上前往登记。”
  说完,小树三号把888甩了出去。
  888怒吼:【宿主,能不能修修这两个程序错乱的机器人!】
  “咳咳咳…”
  日上三竿,喝完药的沈聿猛地咳起来,面颊霎时浮起病态的薄红,修长的手指攥着衣襟,骨节泛起淡淡的白。
  “慢些慢些。”陆鹤珣轻拍着他的后背,“这药不苦,陛下不必着急。”
  沈聿恹恹地垂着眸,不是他着急,是他脑子里有个东西在发疯。
  王公公适时端进解药味的糕点,放在一旁,朝沈聿行礼后便悄然退下。
  “陛下可想尝尝?”陆鹤珣问。
  “不想。”
  “那便不尝。”
  陆鹤珣取来几本书,坐在龙榻旁的靠椅上,翻开到昨日讲的那页,“过五日便是春闱,还是不可松懈的。”
  沈聿:“。”好命苦。
  “陛下躺着便是,我读给陛下听。”
  清润的声音如山涧清泉,字字清晰,说到关键的地方,停下去,再多读几遍。
  沈聿半闭着眼,不由想起先前的位面。那个时候,这人给他讲题,也会这般耐心又细致。
  一如初见,从始至终。
  ……
  三月初七又过三日,春闱毕。
  沈聿风寒已痊愈,然挤在那狭窄的隔间里,四肢伸展不开,抬头是来回走动的考官,闭眼是不断从脑中滑过的词句。
  待沈聿从礼部贡院出来,虚浮着脚步,双眼空洞,隐隐能看到眼底的青黑。他手肘撑着墙,深吐了口气。
  “哎哟,少爷少爷,您可算是出来了,再不出来,奴才可要闯进去了。”
  装扮成寻常家仆的王公公扶住他,笑得整张脸都皱在一起。
  沈聿困得厉害,索性摘了面具,用力揉着眼,应了声。
  王公公压低声音附耳过去,“少爷先前安排得妥当,宫里并未出什么岔子。”
  “嗯。”
  “陆大人在马车内等着陛下。”
  沈聿顺着人流看去,一眼瞧见那辆简朴的马车,换上白衫的陆大人站在那,踮起脚,朝着他挥起手来。
  片刻后,陆鹤珣逆着人流挤过去,一边望着沈聿笑,一边说着抱歉的话,一会儿功夫,便到了沈聿跟前。
  “宫里有些事绊住,我来得晚了。”陆鹤珣喘着气说道。
  “不晚。”沈聿靠过去,下巴枕在他肩上。
  可不过几息,沈聿连松手推开,侧过头,嗅嗅身上的味道,脸色难看起来。
  好窒息。
  陆鹤珣失笑,上前牵住他的手,“这几日多雨,只是有些潮味,还有淡淡的皂角香,再多的,就没有了。”
  沈聿沉默很久,吐出两字,“回家。”
  他要把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全给搓一遍,哪怕搓掉层树皮,也要洗掉那种味。
  坐在里头写卷子没察觉到,一走出来,空气流畅,周围什么味都冒上来了。沈聿屏息,拉着陆鹤珣冲到马车里。
  这对有洁癖的小树,是绝对的灾难。
  “小泥鳅小泥鳅,一同去喝酒啊!”
  不远处,几个学子朝沈聿招手。自那大块头不停叫“小泥鳅”后,国子监其余学子也是有样学样,纷纷叫起这个称呼。
  沈聿拒绝脏兮兮地出游,在上马车前摆摆手,扬声道:“不去了!”
  街上清风掀起车帘一角,隐约可见车内端坐着的人样貌俊朗,侧头往马车外看时,眉如墨画,目似清潭。
  便有学子半开着玩笑,“没想到小泥鳅这等容貌,不做探花岂不是可惜了?”
  “这遮着掩着,也不知道藏给谁看?”
  几人笑起来,有个头戴方巾的学子脸色惨白,摁住几人的肩,“住口。”
  “怎了李兄?”
  “莫非李兄也想争探花不成?”
  “不成不成,古往今来,探花多为姿仪俊迈之君,尤重丰仪,李兄你太糙,长得太硬朗了。”学子转身拍拍李兄的肩。
  李兄晃晃头,挣脱开,胡乱挥开手,“和你们说不清楚,你们只需记得,不要再说这种乱七八糟的话。”
  ……
  “方才那些是你同窗?”马车内,陆鹤珣盯着脱下外袍的沈聿问道。
  沈聿再脱下一层,“是。”
  “叫你…小泥鳅?”陆鹤珣笑了声。
  沈聿飞快“嗯”了声,“他们老是欺负朕。”
  “同窗情谊,最是难得,我读书时,同窗好友也爱这样玩闹,就是…过一月便是殿试,陛下打算如何?”陆鹤珣问。
  沈聿促狭地笑起来,“朕当然不能去,总不能放个木偶人在上头吧。”
  到时这群人见到他,吓死他们。
  “陛下先前说要当状元的。”陆鹤珣也和他开起玩笑。
  “那怎么办呢?朕已是一国之君,总不能真当了状元,骑着马满大街乱逛。”
  敷衍地应付应付小蠢八得了,总不能他自问自答,那么多人看着,多傻啊。
  陆鹤珣掩袖笑出了声,“那陛下可寻到自己想要的能臣了?”
  “有的。”沈聿道。
  “是何人?”陆鹤珣好奇问。
  “有很多。”沈聿拉来他的手,紧紧包进自己的手心,“今之学子,至纯至真,入朝之后,必有所立。”
  “圣誉如此,实在难得。”
  “那是天下大清明。”
  一月后殿试,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没大肆宣扬,但在官宦子弟私底下皆知晓,入殿后个个是规规矩矩,不敢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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