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那是她的莉莉斯。
被锁住的男人似乎是听到了她们的对话,癫狂地、丧心病狂地大笑起来。
什么莉莉斯,我见过那个所谓的莉莉斯,那就是一摊红色的烂肉,血肉模糊,闻起来又腥又臭
商刻羽瞪红了眼,向前扑去,玻璃猛地一震。
沈兆康,你下地狱去吧!
哦不,在下地狱之前,你还会在这里度过很多很多年,不要觉得死是解脱,我不会让你死的,无论你怎样腐烂发臭,你会让你活到一百岁,我要你百倍、千倍地偿还她受过的痛苦。
她面颊因为恨而扭曲,犹如恶鬼一般。可悲的是,在这个时刻,隔玻璃对望的两个人竟显出血脉上的一种传承与相似。
或许沈家的基因里真的藏着疯狂。
纪颂书被商刻羽这副模样吓了一跳,这是她不认识的商刻羽。
她胆战心惊,在这样的空间中感到窒息,感到心悸,感到恐惧,所有负面的情绪堆积在她身上。
她不该问的,她不该掀起商刻羽的伤疤,她宁愿不知道这么痛苦的过去。
这超出了她的承受能力。
商刻羽转过身,定定地看着纪颂书,你在害怕。
对不起,我胆子比较小。纪颂书强撑着回答。
抱歉,吓到你了,但我希望你偶尔也能稍微了解一些商刻羽温柔地捧起她的脸,真实的我。
纪颂书头皮发麻。
不要怕,我不会那么对你。
商刻羽用食指轻轻抚摸着纪颂书的嘴唇,你不像他那样以谎言与欺骗为生,你永远不会骗我的,对吗?
她的眼神那样温柔、那样沉醉,让纪颂书没法说出拒绝的话。就像在婚礼上牧师问你是否愿意与你身边的人结为伴侣,永远爱她守护她忠诚于她,不离不弃,直至生命的尽头。
你能说不愿意吗?
纪颂书沉默着,轻轻地嗯了一声。
一个吻轻轻地落在纪颂书睫毛上,她睁不开眼,眼眶酸涩。
好孩子。
纪颂书从这个吻里得到了一些勇气。
但她的恐惧不会停止。
她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她怕的其实不是商刻羽的疯狂、不是玻璃墙里那个疯子,而是她意识到了一件事
商刻羽口中的往事在重演。
她不觉得玻璃里那个男人可怜,他是罪有应得,他值得一切惩罚。
但她又好到哪里去?一切的开始,她接近商刻羽,目的也不过是为了商刻羽手里的技术,为了治好她妹妹。
比起纯粹爱财、贪慕虚荣,为了救人是一个友善的理由,是一种善良的欺骗。
但无论带着怎样的前缀怎样的理由,这都是欺骗,都是利用。
她可以从自己的角度为自己想出无数开脱的理由,但如果她稍微为商刻羽想一想,不承认她的母亲、没有丝毫良知的父亲,好不容易有了一个看起来喜欢她的人,却仍是带着目的前来,连真正的名字都不愿意施舍给她。
善意是欺骗者给自己脱罪的理由,不会给被欺骗者减少一丝一毫的痛苦。
纪颂书惊恐地发现,自己没法回头了。
商刻羽认识的,并不是真正的她。只是一个伪装出来的,包裹着别人身份名字的怪物。
她们的感情,是真实的吗?
她听到商刻羽森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欺骗我的人、背叛我的人,我不会让他好受的。
你知道怎么让一个人感到痛苦吗?
纪颂书心惊地摇摇头。
从他最重视的东西下手。
几乎是立刻,纪颂书脑中浮现出了她妹妹的身影。
把他碾在脚下,让他看着自己最珍视的东西一点一点被人毁掉,这是精神上的凌迟。
纪颂书克制住喉咙里的尖叫,她几乎喘不上气,艰涩地问:那如果,她想要中途悔改呢?
中途悔改?商刻羽轻笑,欺骗者都是无可救药的,能有什么原因?
因为感情,因为爱。
不,只可能是因为恐惧,因为利益。
商刻羽用视线细细地描摹着纪颂书的唇角,红嫣嫣的,有点想亲。
你有东西瞒着我?
没有,当然没有。纪颂书猛烈地摇头。
商刻羽捧住纪颂书的脸,无比亲昵地说:你要是敢骗我,我就把你关起来。
纪颂书强压下心中的恐惧,故作轻松地说:然后把我锁在床上,不给我穿衣服吗?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商刻羽捏捏她的脸,你满脑子都在想些什么。
回去的路上,兴许是心有余悸,或是劫后余生,纪颂书一直缠着商刻羽接吻,闹得她都没法好好开车。
商刻羽察觉到她的恐惧,心里隐隐有些后悔,不该告诉这个活在象牙塔里的女孩那么多,便耐着性子一直哄她。
最后索性把车停到没人的路边,十万火急赶来的司机在路边等了好一阵,才上车启程。
吃晚餐的时候,纪颂书狼吞虎咽,商刻羽心情颇好,开玩笑一般地说,你这样表现得我好像我在岛上不给你饭吃一样。*纪颂书没有笑,只是一味地往嘴里塞东西,把两颊塞得满满的,像只小仓鼠。
饭后,她把纪颂书送回家,临分别前,纪颂书踮起脚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然后飞快地跑走了,像是落荒而逃,跑得太急,还趔趄了一下。
过了很久,商刻羽都没有离开,她仰头望着楼上亮着灯的那扇窗,拿手蹭了蹭脸颊上纪颂书亲过的地方,嘴角是掩不住的笑意。
这笑像是刻在她脸上一般,即使回到公司处理白天积压的工作,嘴角都没有压下去过。
这没什么好高兴的,但人这种生物有时候就是会莫名其妙的微笑。
商刻羽这么告诉自己。
电梯不断上升,抵达四十五层,办公室门口助理已等候多时,恭敬地递上一份文件。
商刻羽接过来,扫一眼,然后,她的笑容消失了。
看着学生档案上纪颂书三个大字和蓝底照片上那张笑得明媚的脸,她一句话也没有说。
第51章 yesoryes?
◎or◎
距离演出已过去好几天,距离从精神病院离开也过去好几天,可那天的记忆不仅没有暗淡,反而愈发清晰,像是要深深烙印在纪颂书脑海中。
夜晚她辗转反侧,思绪喧闹得停不下来,早晨又比闹钟醒得还早,一旦醒来,就再也睡不着,心里沉甸甸,坠得慌,这让她迅速地消瘦下去。
叶青瑜察觉到不对劲,非常认真地摇着她的肩膀说,念念你一点也不胖,不要乱吃减肥药啊,你最近都没喊我出去吃夜宵了!
她哭笑不得。
她决心不能再这样下去。路被她走成了一个死局,但总该有突破口的。
她联系了风原大剧院,以物品丢失为由调取了监控。在录像中,她确认了那个和商刻羽无比相似的女人的存在。
哪怕无法确认血缘,但极其相似的两张脸蛋,商刻羽的母亲还活着的可能性非常高。
如果告诉商刻羽,以她的资源和能力大概很快就能找到商斓,但纪颂书不敢轻举妄动。照她知道的过往而言,商斓会认商刻羽的概率非常非常低,这样只会让商刻羽徒增失望而已,也毁掉了好不容易幸存下来的商斓平静的生活。
所以,她想要不借助商刻羽的力量,自己接触商斓,试图软化她一些,尽可能地去挽回那一丁点或许存在过的亲情。
有这样一层关系,当她坦白时,商刻羽或许会不那么恨她。
涉及商刻羽的隐私,这件事也不方便告诉叶青瑜,还好她手里有些钱,便私下委托了人去调查商斓的下落。
有了目标有了行动,她的心态变得平和了,她想自己面对商刻羽时也能不再胆怯。
但奇怪的是,这段时间商刻羽都没有主动联系她。问卡洛塔,卡洛塔只说是大小姐最近很忙。
想想也是,公司重组,把沈家完全踢出局,她一定很辛苦。
纪颂书每天捧着手机小心翼翼地给商刻羽发消息,分享生活里的各种事,比如学校里的梅花开了,教学楼底下又多了几只流浪猫,撸猫结果被猫猫抓伤了要去打疫苗一类的。
商刻羽的回复也都不咸不淡,除了已读透露不出任何信息。
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她就这么继续过着平静的生活。
说平静,但也没有特别平静。
演奏会之后,她在网上忽然有了一些名气,有照片流传出来。某天在学校,她被一个自称是星探的人拦在半路,问她有没有兴趣往娱乐圈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