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哈?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佣人?这就是佣人help佣人吗?两人完全不当一回事,笑得前仰后合,下巴都歪了。
纪颂书微微一笑。
她随手从旁边的桌子上抄起一个纸杯蛋糕,向前一步,抹在两人裙摆上。
两人顿时爆发出一阵尖叫和咒骂。
诶呀,不小心手滑了。纪颂书无辜地说,回头看向卡洛塔:我想,她们可能得缺席舞会了。
卡洛塔心领神会。
她召来两个保安,带二位小姐回房间换衣服,重新梳妆,要保证最好的状态,耽误一会儿时间也没关系。
看起来,舞会结束前,她们俩是出不来了。
解除掉两个定时炸弹,纪颂书感到头脑都轻飘飘的,示意卡洛塔快带自己去找商刻羽。
她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步伐敏捷而轻快,没有深思,没有追究,也没有意识到还有另一个人正潜藏在人群中,疑惑地注视着她。
宴会厅里无数喧闹的人声、无数繁杂的色彩交杂,纪颂书越过它们,走向最中央的那个人。
商刻羽摇晃着手中的玻璃酒杯,站在长桌边。她穿着一条银色的长裙,像是一颗遗世独立的寒星,仿佛全世界的光都落在她身上,不、全世界的光都来自于她。
带着方才胜利的余晖,纪颂书昂首阔步到她面前,优雅地向她递出手:商小姐,你愿意和我共舞一曲吗?
商刻羽微微颔首,说:不愿意。
纪颂书的气焰一下子小下去一半,她委屈地瞪着商刻羽:为什么呀?
商刻羽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人。
原因很简单,她没有在纪颂书身上闻到自己送的香水味,这让她很不满。
但她回答:我不喜欢跳舞。
纪颂书也很抓狂,都教她跳舞了,却不乐意和她跳舞?这又是什么意思!
不是要和我跳舞,你叫我过来干什么?
有个人要介绍给你。商刻羽说,但她迟到了,还没有来。
哦。
纪颂书站在商刻羽旁边,眼巴巴地等着。
接下来,有人很没眼力见地凑了过来,邀请商刻羽跳舞,纪颂书下意识就要替要商刻羽拒绝。
她不喜欢跳舞,不会和你跳的。纪颂书几乎脱口而出。
可,没想到的是,商刻羽直接答应了,也不向纪颂书有任何解释,好像她就是一大团穿黄色礼服还会吃小蛋糕的空气。
眼看着商刻羽和另一个不知道是谁的家伙拥住彼此的身体,旋转着进入舞池,纪颂书咬着嘴唇,气鼓鼓站在舞池边上的一块阴影里,两只眼睛灼灼地望着。
一束光不偏不倚照在舞池中央,把商刻羽深刻的五官映得更加瑰丽,她那么专注地、深情地注视着她的舞伴,简直就像全世界只剩下她俩一样!
纪颂书哼了一声。
没想到这样美丽的女士也会找不到舞伴。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纪颂书转头,一个高挑穿着红裙的女人向她走来。
这位小姐,有兴趣和我共舞一曲吗?
纪颂书抱歉地笑了笑:我不是很会跳舞。
没关系,被您这样的女士踩是我的荣幸,我不介意
话语完全顿住,女人的目光和一个阴冷冷的视线接触了,那视线鞭了她一下。
宴会的主人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黑洞洞的眼珠里满是威慑,使人有种被野兽凝视的本能的恐惧。
那可以啊。纪颂书想了想,还是决定答应。可眼前的人忽然变了卦,结结巴巴说自己有事,转身就走,背影仓惶而狼狈,几乎可以说得上是落荒而逃。
她奇怪地回过头,确信自己身后并没有什么,只有一个和别人跳舞跳得正投入、裙摆散开成花,看都不看她一眼的商刻羽。
她不满地嘟囔被淹没在探戈舞曲中。猩红色的幕布后,一只交响乐团正在演奏,琴弦震颤,鼓瑟和鸣。
纪颂书认出她们正在演奏的曲目是《porunacabeza》,阿根廷探戈无冕之王卡洛斯加德尔的曲子。
这首曲子她很熟悉,几乎是倒背如流。
交响乐团一般而言不会配备钢琴,因此,宴会厅里的三角钢琴是闲置的。
锁定了目标,纪颂书大踏步过去,掀起琴盖。她把手指悬在琴键上方,等待一个进入的时机。
纪颂书决定兴风作浪。
钢琴声如银剑切入乐曲。
她是不受指挥家管辖的,一股野蛮的力量,从诞生开始就轻而易举地主导了音乐的走向。
琴声加快、不断加快,像是直接鼓动人的心脏,让人的血液澎湃、奔流,动作沉醉、激烈。
没人能拒绝她这穿透性的琴声,就像没人能阻挡一颗近距离射入心脏的子弹。
她迫使指挥家跟从她的节奏,迫使其他乐器顺从她,迫使全场的舞者随踩着她的节奏旋转。
此刻,她像是一位残酷的暴君,舞池是刑场,钢琴是她镶满权力的权杖,琴声直抵每一个人的脖颈。
舞池里的人声低落了、消失了,只剩下人们窃窃私语的声音,很多人乱了舞步,只能黯然退场。
商刻羽在舞池中央,依旧是从容不迫的,旋转、踢腿,揽住舞伴。
可过快的节奏让商刻羽的舞伴错了频率,绊了脚,商刻羽扶了她一下,她抱歉地看了商刻羽一眼,后退一步,退出了舞池。
指挥家停下了指挥棒,演奏者放下琴弓,越来越多的人停下舞蹈,这已经不再是一场舞会,而是纪颂书的独奏会。
她是一个搅局者,但没人会对琴声里的天才提出质疑,连宴会的主人目光里都流转着惊艳。
当纪颂书按下最后一个音节,全场掌声雷动。所有掌声渐渐平息,只有一个声音依旧恒定。
一个棕发的女人鼓着掌从人群中走出,一副外国人面孔,她的眼睛是一种介乎于蓝与青之间的颜色。
amazing!
女人一把握住纪颂书还在发颤的手,猛烈地上下摇晃,一面摇,一面叽里呱啦用英语说了一大串,最后才意识纪颂书可能没听明白,一脸懊悔地感慨语言和国界简直是音乐的阻碍。
纪颂书哭笑不得:你说慢一点,我可以听懂。她有段时间沉迷英剧,对这种不卷舌头的口音倒也熟悉。
这位是艾德琳f奥斯乌德。商刻羽介绍。
你好,我是裴纪月。纪颂书看着商刻羽,只看着商刻羽,你刚刚要给我介绍的,就是她吗?
对。商刻羽点头,艾德琳是享誉世界的小提琴演奏家,之后就是要帮她在演奏会上伴奏,我相信你们会有很多共同语言。
说完这句话,她便离开了。纪颂书视线紧紧追随着她,就想跟过去,却被艾德琳拉住了。
你琴弹得真好!没想到在世界的这个角落,还藏着你这样的人!音乐真是一种奇迹
纪颂书礼貌性地回复:能得到你这么优秀的演奏家的赞赏,是我的荣幸。
艾德琳的热情和健谈超乎了纪颂书的想象。她缠着她,从小提琴在意大利的诞生,谈到南美洲探戈舞曲的兴盛。纪颂书被持续不断的英语听力折磨得失去了力气。
眼见着商刻羽和一个又一个的人相谈甚欢、举杯共饮,她闷闷不乐地附和着艾德琳。
这人似乎读不懂空气,谈起音乐和小提琴就滔滔不绝、没完没了,偏偏纪颂书是只在琴键上才会沉浸入迷的类型,于是聊得满心都是疲惫。
终于,舞会临近结束的时候,艾德琳有事要离场,纪颂书如蒙大赦,提起裙摆就溜,快得差点掉下一只水晶鞋。
和我跳一支舞。她冲到商刻羽面前,固执地说出这个一开始就定下的愿望。
商刻羽长久地把目光凝注在她脸上,用视线描摹她脸上柔和、美好的线条,却一言不发。
答应,还是,拒绝?
纪颂书更努力地注视着商刻羽,甚至踮起脚让自己和她平视。
半晌,商刻羽败下阵来:好吧。
纪颂书笑弯了眼睛,商刻羽慢悠悠地问:你知道你下午练舞的时候踩了我多少脚吗?
三脚。纪颂书自信答。
商刻羽摇摇头:是七脚。然后郑重地说:
裴纪月小姐,这是你在舞会上的第一支也是唯一一支舞,请不要再踩我的脚了。
当然了,纪颂书想这么回答,可话还没说出口,一个声音突兀地从人群中冒了出来。
你怎么会是裴纪月?
这个声音不大,但异常清晰,传进商刻羽和纪颂书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