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童谣手中的眉笔又重了几分,像是泄愤,可是很快又泄了气:“我昨晚带了安胎的熏香去你那儿。你不在,我等了你好久,小公主都是我哄睡的。”
卫子夫别开眼,伸手把镜子倒扣:“那多谢你。回头宫里升位分的时候,我肯定求皇上给你封了尚宫。”
“难道你就不想——”
“童才人这话说的可就不好听了——这眉毛已经画好了吧?出来吃早饭吧。”
阿娇换好衣服,走过来把童谣的手掰开,将卫子夫拉了起来。
“卫婕妤睡得好不好,有皇上和太医院关心着呢。事情解决好了,心里郁结的气都通了,睡得自然就好了。你可就不用操这个心了。”
童谣挣动了几下,没躲开,被阿娇拦在了里屋。
卫子夫顺势起身,跟着宫女去了外间用早饭。
童谣捏紧了拳转过来,眼睛阴鸷得像是恨不得以笔为剑:“多谢皇后娘娘提醒,臣妾看出来了。”
阿娇回过头看她,满意地点评道:“难为童才人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还没瞎。”
“皇后娘娘既然想要直爽些,不如说说,我和她君君臣臣,该你何干?”
陈阿娇莞尔一笑:“难道不是童才人闪烁其词?下了好大一盘局!”
“皇后娘娘,这后宫的话可是不能乱讲。”童谣的声音忽然轻缓下来,眼神也变得柔和,像是教书先生在看自己不怎么聪明的学生一样,“我们可从没见过面,您怎么能毫无根据地乱说呢?”
她说的没错,当年那件事到现在都没有结果。
陈阿娇就算再怎么怀疑童谣就是童吕,就是那个怂恿严小少爷伤人的卖唱女,都拿不出证据。
就算能证明,那目的是什么?
童谣没什么耐心和她僵持下去,绕过阿娇,就要往卫子夫的身边去:“皇后娘娘可别忘了,你还有把柄在我们手上。”
“把柄?我喜欢楚服这事儿天地可鉴,唯独世人不可鉴。童才人不让别人毫无根据地乱说,自己也提防着点好。”
*
“从匈奴传回来的情报?有什么证据!”驻扎边关的新将看着楚服呈上来的信,满脸不屑,“咱读了那么多年的兵法,从来不信这些胡扯的玩意儿!你,拿着,滚!”
绵阳公主的信飘飘摇摇散落,雪花似得洒在楚服的身上。
她全整理好抱进怀里,对着那将军说了几句奉承的道歉,就退了出来。
出了将军帐以后,楚服路过一队正训练的士兵,听见他们小声议论道:“这新来的将军姓李,名广,听说是李蔡将军在东北驻扎的的亲弟弟,来接他哥哥的班。李二将军脾气大得很,你们都机灵着点,少触他的霉头。”
【作者有话说】
大家六一快乐呀
正在绞尽脑汁回收伏笔[化了]
第55章 霎时晴
◎窦灵犀下狱◎
“李蔡将军有军功,又受了伤,在朝廷做大官儿呢。等天下太平了,咱也能回京去,娶妻生子。”
另一个人接话道。
“也是,咱这儿的医生水平不行,将军们的伤都治不好。我上回单单是脚踝上中了个箭,原本不打紧的,过了个把月才好。”
楚服放好绵阳公主的一小沓书信,往校场上训练去了。
她拎起一把长枪,一边练着,一边加入了他们的谈话:“我从京城带回来些上好的金疮药,你们若有要的,去我那儿拿些。”
那个伤了脚的士兵摆了摆手:“不打紧,已用野草药养好了。听说是那太医院给咱买的药都是假的,糊弄咱,将军已经带人查去了。”
驻边军队的条件最是艰苦,他们又是对抗匈奴的重地,平日里伙食都不敢含糊。
现在太医院卖假药,都能光明正大欺负到军队的头上了?
“漠北到处飞沙走石,哪儿有野草药?你可别叫人骗了去。”
“吁,肯定没有假的,”他高深莫测地摆了摆手,“听说是当年绵阳公主和亲时候带去的草药种子,怕便宜了匈奴,都洒在那秃尾巴河的下游了。我和老张去过好几趟,扒回来好些草药呢,不能有错。”
楚服讶然。
这事绵阳公主提过一嘴。
她嫁给匈奴后,被匈奴的发妻暗中坑害,小产过两次,想要回去找药,却几次没找到,只以为是浪费了。
匈奴那位发妻是单于的青梅竹马,又是长子之母,连着害死两位和亲公主,又把刀尖指向了刘笙。
刘笙孤立无援,只能趁他们聚会时在酒里下了大量迷迭香,引得他们喝多了酒,为争从汉军中夺回来的战利品大打出手,兄弟相残,离间她的手足,嫁祸在她自己身上。
单于一时激动,被刘笙借刀杀人。
这局并不完美,单于年老,一时反应不过来也是有的。
可这是杀母之仇,被单于的长子全都收入眼中。
刘笙知道他势必报仇,到那也是单于新老势力内斗之时,要是能趁机出兵,定能将匈奴彻底击溃。
刘笙担心来往书信的事情被这位未来的单于察觉,楚服时刻挂心着,并不好奇京城的老爷们又出了什么杀头的死罪。
只要不伤害到陈阿娇,再大的案子她也无心去听。
兴许是阔别太久,那短暂的陪伴不像是奖赏,更像是惩罚,是一场鸿门宴。
远比持续的分别还要难捱。
楚服抚了几下胸口,随口应和了几句,只转过身去练自己的长矛。
*
几个人里,最焦头烂额的就是夏书禾。
她刚刚当上司监,就摊上这么个大案。
总算知道为什么上一任司监撇下高高的俸禄不要,急着告老还乡了。原来是躲着这个。
天子眼皮底下贪污腐败、徇私舞弊。一旦揭发,这可是杀头的死罪。
因涉及的项目繁杂,新来的女史和礼部官员都一筹莫展,一时间难以理清思绪。
唯独夏书禾带着整个会计司通宵整理账本,能把账本整理得井井有条,太后特许她带着折子上朝,成了第一个穿朝服、戴着乌纱帽上朝的女官。
刘彻越听,眉头越紧。
前方战事吃紧,需要大量粮草补给,后宫闹出这种事是触他霉头。
即便是太医院的假账虽然走了贤妃的宫,刘彻膝下少子,也依然不舍得动怀孕的贤妃,只让她软禁在自己宫中,让夏书禾带人去搜,就把她打发了。
夏书禾带人去搜了几次,搜出来一些贵重物品,价值远不及账上缺少的数额。
贤妃一口咬定是自己身体不好,人参都当了饭吃,没有假账。
听听这话!将士在外卖力厮杀,后妃在宫里拿人参当饭吃,这像话吗?
将军李蔡在朝上听了夏书禾的汇报,嚎啕大哭。
说心疼边关的兄弟们,又上折子为卫子夫鸣不平,说卫将军的姐姐,也怀孕需要养胎。贤妃一个人吃这么多补药,是不把卫子夫和皇家血脉放在眼里,恳请陛下一定要彻查到底。
刘彻听得是泪流不止,当即下令太医院的太医一应革职下狱,从民间重新征召和举荐医师,并重新置办药材,赶在第二次开打之前送往漠北大营。由许诵负责。
整个案子由许家兄弟二人负责起来,允许他们二人以查案为由随意进出后宫,处置女官,捉出真凶。
窦婴已然被暗中架空。
夏书禾做了许昌的下手,忙得脚不沾地,带着可疑的账本去四处对账。
打开太医院库房的时候,她看到那一筐筐的人参灵芝不要钱似得垒在一起,眼睛都绿了,简直恨不得扑上去生啃几口。
好不容易算完了账,夏书禾坐在案几上,捂着胸口,只觉得胸闷气短。
赵书菀抱着一卷文书从她身边经过,神不知鬼不觉在她手中塞了一小根人参。
夏书禾立马精神了,跳下来拉着赵书菀的袖子:“等等,你这哪儿来的!”
赵书菀不慌不忙,扬了扬下巴:“喏,那边框里捡的。我看你快咽气了,偷过来给你续命的。”
夏书禾目瞪口呆,而后把账本一扔,暴跳如雷:“赵!书!菀!我刚查完的账!你知道我数了多少遍吗!每一筐的数量都不一样,全都要称重计数的!你到底从哪儿拿出来的!”
赵书菀没想到她不骂自己偷东西,居然心疼起账本来,失笑道:“别查了,那都是假的,哪儿有人参。”
夏书禾彻底呆住,猛地回头去看,感觉自己的头又开始眩晕了。
这么多人参,都是假的?
要是连人参都是假的,那太医院里还有多少真东西!
赵书菀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狠狠在夏书禾的头上戳了一下:“仔细看看吧,那一筐筐白白胖胖的‘人参’,都是沙参、桔梗、党参、商陆这些东西伪造的,我可一个都没动。反倒是你手里那根歪歪扭扭的,才是真正的人参。”
夏书禾赶紧把赵书菀拉到一边:“那你这根真的,又是怎么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