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辛弃疾正在欣赏一幅波斯园林画,忽见谢晦伸出手,在壁画边缘敲敲打打,似是在评估能不能将这块壁画带走。
  “我喜欢这种色彩绚丽的东西”,谢晦温柔地微笑道,“可惜他们当地不做这种风格的小幅作品,如果能像唐卡一样便于携带,打包带走就好了。”
  辛弃疾:“……”
  很好,他就知道。
  “这个不能乱拆”,他态度十分坚决地握住谢晦的手,将人拽回来。
  谢晦一顿,面带遗憾地说:“真的不能吗?可是我很想要。”
  “不能!”
  辛弃疾颇感头痛,直接强行将他往外拉。
  一边念叨道:“小玉,人家壁画每天经受雷打风吹、日晒雨淋已经很辛苦了,穷尽数百年保养,只为此刻在你眼前呈现出如此瑰丽的奇景。你就看在这些壁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暂且放过它,饶它一命吧。”
  听他语带诙谐,谢晦忍不住眉眼弯了弯,粲然一笑:“好吧,我听幼安的。”
  然而,没走两步,他抬眸看见表伯的白裙子,忽而灵机一动。
  这裙子清新洁净,流光闪烁,明明是进行即兴创作的大好材料!
  当年,七外公王献之就用表伯的裙子写过书法名篇呢,自己也可以效仿一下,临摹壁画上的风格,绘制一幅带走。
  羊欣被他看得一阵毛骨悚然,忍不住捂紧胸口,后退两步:“小玉,我可是你表伯!”
  谢晦笑吟吟地道:“正因为你是我表伯,我才好声好气与你商量。你放心,只是借外裙一用,不会让你裸着回去的。”
  “等等……”
  羊欣面色大变,正要出言拒绝。
  谢晦已经不耐烦再听他说话,径直一挥手:“幼安,快按住他。”
  辛弃疾沉吟片刻,觉得让羊欣倒霉,总比让壁画古迹倒霉好,当即上前一步:“表伯,得罪了。”
  羊欣:???
  他对辛弃疾怒目而视,表伯是你喊的吗?
  一旁,檀道济却觉得很好玩,当即有样学样,嬉笑着按住羊欣坐下:“表伯好,表伯的白裙子也好。”
  羊欣:???
  檀道济拍了拍手,搭住谢晦的肩膀:“小玉,咱俩谁跟谁啊,你表伯就是我表伯,我表伯……”
  谢晦眼尾一挑,目光清丽而潋滟地望过去:“嗯?”
  檀道济忽觉一股凉气蹿上心头,强行讪笑:“还是我表伯……不对,我全家亡殁,根本就没有表伯。”
  “这还差不多”,谢小玉满意地点了点头。
  想占他的便宜,那是门都没有。
  面对恶势力的欺压,羊欣抗议无效,被迫变成了画架子。
  谢晦从一旁的修复工具中拿起彩墨,挥毫落笔,开始对着墙上壁画勾画起来。
  还好裙摆尺寸足够宽阔,能容下一整幅场景图。
  他画了足足两个时辰,落下最后一笔,退后几步,打量许久,终于心满意足地收工。
  “很好。”
  檀道济一直提着雪白的裙摆,手臂都发麻了,嘀咕道:“我们这样好像婚礼上的花童。”
  “捧好了”,谢晦抬手一指,发号施令道,“继续等墨迹晾干。”
  “——喂!”
  檀道济哭丧着脸,感觉自己仿佛一个大冤种。
  这是一幅战场行军图,描绘了北府兵雪夜破城的景象,战阵森严,走马如电。
  辛弃疾甚至看见了自己,在千军万马中扬鞭,抬头遥望月色。
  他端详了许久,赞叹道:“小玉画艺高超,可称绝代。”
  “那当然了,我做什么都是最好的”,谢晦矜持地翘了翘嘴角,“你喜欢就好。”
  羊欣见这两人转头就欣赏起了画作,根本不管他的死活,不由深吸一口气,满腔怒火道:“二位能放开我了吗?”
  “啊,表伯对不住”,辛弃疾赶忙道歉,眼看墨痕已经干了,直接将裙子一扯,“我们回去就把它装裱起来。”
  羊欣听到又一声「表伯」,已经无力再反驳了。
  你爱咋滴咋滴吧.jpg
  当他终于结束了这一日的漫长折磨,回到住地的时候,迎面正好撞见了从军营回来的虞允文。
  虞允文并不知发生了什么,见他这一身飘逸打扮,只穿着内衫在外行走,不觉面露惊色:“羊表伯如此洒脱不羁,真不愧是魏晋人,实乃吾辈楷模!”
  羊欣:“……”
  咱俩年纪差不多吧,你怎么也叫起表伯来了?
  观众纷纷绝倒。
  别说,你还真别说,「表伯」这个称呼确实十分魔性,很快就出现了人传人现象。
  ……
  北齐后主位面。
  今日,北齐三杰都一道在校场挽弓拭剑,备战北周。
  少年拂袖拍剑,惊鸿矫捷,如浩瀚孤星划过天际,剑锋抖落清光千万叠,作一场怒涛雪浪、玉屑纷飞。
  “好!”
  待他练剑完毕,斛律光作海豹鼓掌状,“妙哉,我们孝瓘真是世间绝艳人!”
  高长恭收剑入鞘:“妙在何处?”
  斛律光觉得,教育孩子要以鼓励为主,宛如一个感情充沛的夸夸机器,张口就来:“真是雷霆万钧,气势磅礴,转折处自有金石风雷声,你就是项羽再世,吕布轮回,三太爷高敖曹重生,羊侃见了都要给你当小弟……”
  高长恭:我就是多余有此一问。
  斛律光滔滔不绝说了一通,一转头,见段韶长身玉立,温和慎雅,倚在树下静思,就想逗逗对方。
  他故意清了清嗓子:“别人有表伯,我们孝瓘也应当有,阿韶你说对吧。”
  之前万朝名将榜公布,他们二人都进了武庙。
  细论关系,段韶是娄昭君太后的外甥,高长恭是娄太后的孙子,确实可以这么称呼。
  高长恭想了想,迟疑地唤了一声:“表伯。”
  段韶微怔,随即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抬手在他肩上拍了拍:“哎,我在。”
  斛律光立即跟进,充满期待地喊道:“表伯!”
  段韶:“……”
  他面上的笑容加深,徐徐挽起袖口,往前走了两步,忽而一扭头道:“孝瓘,你先到外面去转一圈。”
  片刻后,高长恭抱剑在门口走了几个来回,正百无聊赖,转过身,和因为听到惨叫声赶来的斛律羡四目相对。
  “丰乐,你来了。”
  斛律羡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指向远方的校场:“我阿兄和平原王又又又……?”
  高长恭缓缓点头:“明月说,我的表伯就是他的表伯——当然,也是你的表伯。”
  斛律羡:???
  他哥平日一向性情严谨,在军中从来都肃然终日,不脱甲胄,怎么每次到了段韶面前就这么跳?
  上回子,公开嘲笑段韶带兵是“段夫人送女儿出塞”,这风波还没消下去呢,现在又来!
  有的人呐,只能说,没有一次挨打是白挨的。
  ……
  人类的悲欢显然并不相通。
  当谢晦等人正在为西辽覆灭而庆功的时候。
  另一头,一望无际的大海上,少年羊规带着他的下属,正在进行一场奇幻漂流。
  他迷路了!
  之前,他一直在接受泉州市舶司这边的业务,当一切海外贸易迈入正轨之后,便带领北府兵的一支偏师,踏上了向外扩张的征程。
  场外指导郑经,给他提供了不少先进经验。
  不得不说,郑经虽然有时候很憨批。
  但一涉及到对外贸易和海外扩张,他还真就支棱起来了,积极在评论区给羊规出谋划策。
  羊规第一次出海,攻占了吕宋岛,开采矿采,为火.器研究和大批量生产提供资源。
  第二次出海,攻下占城,获得了极度高产的稻谷,源源不断运回中原。
  第三次出海,原定的目标是跨越南海,前往渤泥国,他们有大量的宝藏和黄金……
  然而,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风,将船队吹离了既定航线。
  好容易从风暴中心挣脱出来,羊规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飘到哪儿了。
  眼前一连十天半月,都是一成不变的海洋景象,根本寻找不到对应的路标。
  天幕上的观众们也看得一脸懵逼。
  郑经瞅了半天,都没看出来他到底在什么地方乱闯。
  这下完犊子了,羊规心里拔凉拔凉的,只能听天由命了。
  他掏出本次出海前,刘裕递给他的锦囊,发现里面写着一行字:海上迷路不要慌,顺流航行,就当去开拓新地盘了。
  羊规:“……”
  陛下真的好有先见之明啊。
  观众绝倒。
  就你小子这个后来打北魏还能迷路到四川的水平,谁见了不迷糊?
  羊规放平心态,一路在海上飘啊飘,因为太过无所事事,索性专门去逗弄自己后世的孙子羊侃。
  羊侃属于那种典型的「别人家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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