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不幸被俘也就算了,北上路途茫茫千万里,中间怎么就不知道引颈一快,殉国而死呢?是没找到机会吗?”
  “昔年后晋出帝北降,石重贵生母安太妃殉国死,留下遗言:「焚骨为灰,南向扬之,庶几遗魂得返中国也」!”
  “徽钦二贼攫尽万民脂膏,占尽国家恩惠,到头来廉耻顿丧,衣冠扫地,比之安太妃一介弱女子尚且弗如。纵剖棺戮尸、挫骨扬灰,难偿其恶!”
  宋理宗听到这里,直觉脸上火辣辣的:“你、你——”
  你太过分了!
  文天祥压根没理会他,微微一顿,上前几步提起赵构,声音愈发冷厉。
  一道锐利的寒光如急电惊云般在他眸底绽开,肃杀无比:
  “而这一个完颜氏贼人,比之乃兄乃父,更是畜生中的畜生,禽兽中的禽兽!用遍世间文字三万个,不足以尽述其罪!”
  “从前的事一桩桩一件件,永留天壤间,人神共戮之!”
  “这个畜生,如今更是吃着我大宋的饭,造着我大宋的反,毁我大宋的前程。”
  “我恨不能扒其皮食其肉吮其血,又何来「太过」这一说!”
  “啊”,沈林子听到这里,惊奇地插了一句:“完颜氏何曾吃过我大宋的饭?”
  文天祥淡淡一眼瞥过去,面无表情地说:“牢饭不是饭吗?”
  沈林子:“……”
  行叭,你说的都对。
  宋理宗被他一通抢白,只觉大丢面子,心中暗道晦气。
  他这时还能坐得住,毕竟在怼赵构父子三人,跟他关系不大。
  但万万没想到,这还只是一个开始。
  文天祥话锋一转,紧接着就毫不客气地对准了他:“不愧是举世难觅的昏君,昏庸至极,无怪乎昏话频出!”
  宋理宗:???
  踏马的,这个死小子,先前殿试的时候还一口一个「官家」,现在就翻脸不认人了是吧。
  当然,若是他仔细回忆一下,就会发现……
  文天祥殿试时,就已经写了一万多字的策书骂他。
  只不过,那时候骂得比较委婉,加上人长得实在好看,宋理宗就没往心里去。
  这段时间,文天祥一直被刘穆之带在身边教导。
  天下成功的老师,一般分为两种。
  一种是老鹰教小鹰飞翔,直接把小鹰翅膀折断,推下悬崖,说:“飞呀傻.逼!”
  要么活活摔死,要么一飞冲天。
  成才率挺高的,就是有点费弟子。
  还有一种老师,就是刘穆之这样的。
  事无巨细,悉心引导,循循善诱,百般教诲犹恐不足,还要让他在实践中学习,事必躬行。
  他处理了许多政务。
  审断过刑案讼狱,镇压过叛逆之臣,入朝政事,出制典梏,民瘼休戚,历历分明。
  也犯过一些错误。
  他曾质疑过,水至清则无鱼,不该太过严刑峻法,想要以德服人、宽仁之国。
  于是,对一批问题官吏进行了从宽处理,仅仅贬官三级,在京城上了一个月的思想教育课,就把他们打发出去继续工作了。
  走的时候,个个都痛哭流涕,说会痛改前非。
  谁知下放到地方任上,却依旧鱼肉百姓,怨声载道,险些酿成极其灾难的后果。
  刘穆之当时没有责备他,只是做好了所有的收尾工作,温和地拍了拍他的肩,告诉他:“你读了很多书,这很好。”
  “可是,你要记住,书上所提倡的那一套君子作风,虽有益于个人修养,放在社稷大政上却是完全行不通的。”
  “世人多半畏威不畏德,没有金刚手段,切不可乱生菩萨心肠。”
  后来,文天祥意识到,老师说的是对的。
  真到了这个位置,背负天下之重,去做这些家国民生大事,见过人性之恶,也目睹世间百态,才明了从前的自己何其浅薄。
  又或许,浅薄的并不是他,而是那些著书立说的大儒。
  古来有几个大儒,真正为生民立民,做过国家柱石、栋梁之臣呢?
  纸上谈兵、纯出虚构的空想治国之道,凭什么能够作为经典永久流传?
  正因为这段时间,见识到了真正明君贤相是什么样子,他才发现,宋理宗这个皇帝当得究竟有多么荒唐可笑。
  宋理宗已经当了三十年皇帝了,这三十年,是五毒俱全、祸害天下的三十年。
  和他一对比,赵昚都显得格外清流了。
  指望这么一号人去抗元,显然是对牛弹琴,如堕梦中。
  文天祥对他已经不抱有任何指望,就打算等完成本次愿望,领取奖励,赶紧把他换掉。
  此刻,他也丝毫没有迟疑,上来就直接揭开了宋理宗的老底:
  “各位,宋理宗是矫诏篡位,得国不正,登基后长期亲小人,远贤臣,昏聩朝野,乌烟瘴气。在当政的第一个十年,就纵容史弥远专权,三凶横行,腆颜卖国,极尽卑躬屈膝!”
  “史弥远此人,是正正经经的投降派,搜山检海讨金人欢心犹恐不够,更是砍杀名将,将首级献给金人当礼物。”
  “随后签订了奇耻大辱的嘉定和议,依靖康故事,全面称臣,比之隆兴和议尚且弗如!”
  说到这里,文天祥见观众迷茫,又补了一句:“史弥远就是史浩的儿子。”
  观众:嚯!
  你要说史弥远,大伙不认识,但你要说史浩,我们可熟了!
  史浩的两个大窟窿眼珠子,现在还在东华门上钉着呢,路过的人随时都会啐上一口!
  这一家子真是打狗带出屎,杀猪沾着泥,没一个好人呐!
  文天祥又冷笑一声:“史弥远与秦桧一般,谥号都是「忠献」,名为大忠,实为大奸,可见实乃一丘之貉。”
  观众:好家伙!
  确认过眼神,以后谢小玉要砸的墓又多了一个!
  谢玄怎么这么惨,老有晦气东西和他的谥号「献武」撞上字!
  文天祥又道:“呵,论起宋理宗其他的方方面面,更是昏庸无能到令人惊叹!”
  “端平年间,贪地弃盟,占据洛阳二十多天,又被径直驱赶回头,丢盔弃甲,败不成兵。就这,竟然还举国同庆了一番——二十多天的光复,知道的是去打仗,不知道还以为北上旅行去了!”
  “嗜欲既多,怠于政事,堂而皇之招青楼名妓进宫,从此君王不早朝!就连徽宗当年密会李师师,还知道地道出宫遮掩一下,宋理宗连演都不打算演!”
  “最荒谬的,还数重用一大批理学清谈家,个个都口齿伶俐,说话头头是道,办事一窍不通,俨然有当年西晋末年衣冠南渡,清谈亡国的气象,王夷甫至此不为亡矣!”
  “昏君,彻彻底底的昏君——”
  最后,文天祥目光直视着天幕,仿佛隔空与这位天子对视,语气轻蔑地说,“你是赵宋三百年间最大的笑话之一,你的登基就是一个错误,此后更是一错再错,遗害深远!”
  “把你的本纪摊开来一看,就是一本铁打的帝王反面教材!”
  “谁给你上的谥号谥号「理宗」呢,改叫「炀帝」、「灵帝」、「桓帝」岂不更加般配!”
  “陛下这一生,比肩赵构,远迈赵昚,慕容宝见了都能重拾信心,古往今来帝王家少有如你这样的大才!”
  文天祥的声音就像玉石一样动听,字字冷冽,含义却无比锐利扎心。
  万朝观众都听得分明,直呼又一名地板砖皇帝诞生了。
  欺人太甚!
  宋理宗自己菜是一回事,被这样当面毫不留情地指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听到最后,喉咙里喀啦一阵,蓦然吐出一口老血。
  他被一股怒气烧红了眼,气急败坏地怒喝威胁道:“你真的不怕死吗?是啊,你是父母双亡,但你的其他家人还活着,还有你朋友……”
  观众:我敲!
  宋理宗好特么勇!
  谢枋得是陈郡谢氏的后裔,敢动谢家的人,真以为小玉提不动刀了?
  还是说,宋理宗嫌弃身上有些部位太多余,也想着割以永治,一了百了,迫不及待去跟赵构作伴?
  【景泰帝朱祁钰:倒也不必急着割,没准他本来就不中用呢,或者整个赵宋皇室都不中用。】
  【南宋一百五十二年间,只有一位公主活到了成年,理宗三个儿子全部早夭,这生育质量从源头上来看就有问题。】
  【太平天国英王陈玉成:嘿,宋理宗死后,头盖骨被蒙古人做成酒杯了!】
  【徽钦二贼羡慕吧,这是你们做梦都得不到的待遇,因为你们已经尸骨无存了,哈哈哈哈哈!】
  众人直呼好家伙。
  景泰帝和陈玉成,是评论区两座永远不可逾越的高峰。
  你永远也不知道,他们能从什么地方掏出全新的爆料来,给当事人心口捅上一刀。
  宋理宗眼见这两个家伙跳出来凑热闹,更是气得头昏眼花,颤巍巍地就要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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