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谢晦茫然地耸耸肩,他就是凭感觉乱轰的。
  正要说什么,蓦见远处一阵地动山摇,观其方向,竟然是绍兴境外的一座山。
  沈林子大惊:“燧.发枪的射程有这么远吗,我这个制作者都不知道!哪里又是什么地方?”
  “方才似乎连响了好几声”,辛弃疾推断道,“应该是半途碰到了大量易燃物,导致了二次爆炸。”
  沈林子挠头道:“啊,好像是有大量火油埋在那里的……”
  反正那座山无人居住,塌了也就塌了。
  几人互相望了一阵,默契地决定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谢晦斟酌道:“每枚子弹只有一发,且更换间隔过长,倘若在这段时间内被敌人杀至面前,恐怕凶多吉少。”
  辛弃疾想了想,倒是有一个解决方案:“不如融入却月阵,外以步兵战车护持,火器兵居中,也可顺带阻击金人重骑兵冲击。”
  谢晦赞许地点点头:“此言大善。”
  “既然已经商议出了新思路,那咱们就先吃烧烤去,回头再让阿和训练火器营”,沈林子命人捡起今日杀死的一排猎物,兴高采烈地说。
  檀道济去了浙江亭外训练水军,督工建设新的战船,一时半会回不来。
  辛弃疾自无不可:“好。”
  沈林子反手从袖中掏出一套美颜产品,以水洁面后,便开始涂抹那些瓶瓶罐罐。
  一边碎碎念道:“每天烟熏火燎很伤皮肤的,可不能不做好护肤措施……幼安,你要来点吗?”
  辛弃疾敬畏地往后退了一步,连连摆手:“不了不了。”
  魏晋南北朝,是一个极端看脸的时代。
  因此公卿名士、士庶佳人,不分男女老少,都喜欢涂抹脂粉,化妆护肤,他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没想到,就连沈林子这等名将都不例外!
  辛弃疾站在这里,感觉自己就仿佛麻婆豆腐里的草莓,显得格格不入。
  “别客气”,沈林子很是自来熟。
  他无比豪爽地蘸起手上的脂膏,在他脸上拍了拍,又以揉面团的手法捏了好几十下,热情地说:“来嘛来嘛,不用担心不够用,我这还有很多。”
  辛弃疾被他强行抹了半张脸,瞬间戴上了痛苦面具,反手就决定拉谢晦下水:“你怎么不给宣明抹?”
  沈林子当即一转身,嘿嘿笑道:“小玉你也来……”
  “哦”,谢晦粲然微笑道,“我天生丽质,用不着这个。”
  辛弃疾:“……”
  那你可真的好棒棒哦。
  他发誓自己真的只是随口一问:“既然你是「小玉」,本朝可有「大玉」?”
  “自然有”,谢晦笑吟吟地说,“那便是我的小叔叔谢混了,当年号称「江左风华第一」。”
  他和小叔叔一起去拜见刘裕,刘裕深为惊艳,称“一时并有两玉人耳”。
  北府军一向喜欢给人起绰号,就这般「大玉」、「小玉」地乱叫起来。
  谢晦又道:“小叔叔真的很好看,十倍于我。”
  “当时他党附逆贼刘毅起兵造反,主公都不忍心杀他,想让他将功折过。可他一心求死,所以就……”
  “他去世之后,主公一直觉得很可惜,时常惋叹,以后登基没了捧璧献玺之人,小叔叔如此风华,竟埋于尘土中,不能使后人得见。”
  说到这里,他语气一顿,目光忽然看向了辛弃疾:
  “说来,自从小叔叔走后,本朝确实还缺一个在登基时可以捧璧献玺的美人呢。你虽然不是典型的江东名士风格,但你可以走武将名士风……”
  这都叫什么事。
  辛弃疾被他看得一阵毛骨悚然:“打住,停止你这个危险的想法!”
  见他如此抗拒,谢晦遗憾地收回目光,抚摸着一绺垂落的乌发,语气悠悠地说:“我觉得你那个徒孙,也是我的后人,就挺合适的。”
  辛弃疾想到可怜的小徒孙,用仅存的良心发出了微弱的抗议:“小玉为何不自己去?”
  谢晦一脸理所当然:“你也知道我是本朝佐命元勋,开国当日不知有多少事要忙,哪有空去排练奉玺绶。”
  辛弃疾:“……”
  他也只能说,小徒孙你自求多福吧。
  ……
  少年文天祥并不知道,师祖已经把自己卖了。
  此刻,他正在刘穆之身边,学习批改公文。
  刘穆之连日以来,可谓是忙得脚不沾地,四面八方事务一齐纷至沓来。
  每天早上丞相府一开门,便有一大群送公文的人,前来拜访的各路官员,有事要汇报的六部下属,以及其它一些杂七杂八求见者……便如同倒豆子一样滑了进来。
  仅仅是几个呼吸的工夫,公文就从地上一直堆到了天花板。
  还有许多人嗷嗷叫着,继续使劲往里冲。
  万朝观众齐齐倒吸一口冷气。
  嘶,好可怕的工作量!
  面对如此浩如烟海的文书奏折,刘穆之却是面不改色,随手抓了个饼叼在嘴里,直接就进入了工作状态。
  没办法,他已经习惯了。
  刘宋阵营里边,真正的宰辅之才只有他一个——当然,他这种「千古一相」级别的人才,放在整个历史上也不多见。
  来了新朝,百事都待接手过渡,更是卷出了新高度。
  现在甚至是在一心四用,一面接待宾客,一面手中书写文书,一面浏览阅读辞讼,一面还开口回应,对答如流。
  观众都看得目瞪口呆,特么的,刘穆之卷起来仿佛就连品种都变异了。
  这还是人吗?
  这分明是天生的打工人(划掉),天生的帝国丞相圣体!
  好在文天祥主动请缨,过来搭了把手,帮他分担了一些压力。
  刘穆之一试,简直惊为天人。
  天呐,世间居然还有这么聪明颖悟,一点就通的小孩,给他一个眼神就知道该怎么做!
  而且还很卷,每日批改的文件堆积如山,从日出到日落丝毫不歇,颇有一种“月亮不睡我不睡”的架势,深得卷王刘穆之的共情!
  开始数日,刘穆之还会花时间复核纠正,指点一下文天祥的工作进度。
  到后来任务实在太多,干脆放手让他独当一面,只是将最关键的公文挑出,二次批阅后再简单过目。
  刘穆之看了一眼他批注过的一条有关民间修筑田舍的刍议,框目严谨,字斟句酌,如行云流水般,实在挑不出任何毛病。
  不由赞叹道:“你果然是明堂高才,二甲第一名尚且如此,不知你们位面的状元又是何等风采。”
  文天祥:“……”
  这个,其实他就是状元来着。
  刘穆之日理万机,鞠躬尽瘁,身体一直不好。
  这时候,离他历史上的去世之日已经很近了,仅余数月。
  自从看到《宋书》,了解「穆之一死宋班师」,长安得而复失的惨烈结局。
  他迫切地希望能找到一个人,在自己死后,继续为刘裕坐镇后方,解除远征的后顾之忧。
  文天祥既是最好的选择,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唯一的选择。
  刘穆之对小少年十分满意,这段时日以来,可谓推心置腹,倾囊相授。
  非但一点一滴、事无巨细地教导处理政务。
  而且接见朝中公卿百官时,皆将他带在身边引见,询问他的意见,完全就是培养继承人的架势。
  唯因他身在孝期,不便正式为官,拔擢之事只得暂且延后,暂以布衣领职。
  “你以后总会青云直上,位列三公,倒不必急于一时”,刘穆之拍拍他的手,神色温和地安抚道。
  文天祥心性澄净,本就未将此事放在心上,洒然一笑道:“好,我听先生的。”
  他哪能想到,刘穆之作为北府兵的大家长,养崽大户,平日最经常做的事就是帮属下一群小朋友讨回公道。
  北府众将都凶得很,仗着有家长撑腰,嗷嗷直叫,便是没理也能吵回三分。
  刘穆之还从没见过这么乖的小孩。
  此刻,见他仪容俨雅、安安静静地坐在这里,顿时就开始脑补自家崽崽受了多大的委屈。
  刘穆之:我的慈父之心能经历如此深沉的拷问吗?
  那显然不能!
  他当即拍案而起,朗声道:“你放心,这事不会就这么算了。虽说赵宋礼教森严,不比我们那时风气自由,我不想给你太大压力——”
  东晋南朝时期,道教玄风盛行,人们行事主打一个离经叛道,随心所欲,儒家那一套三纲五常压根没什么市场。
  不守丧丁忧的人海了去,比如谢晦、沈林子,照样位列公卿,无人敢置喙。
  但这事换到赵宋肯定行不通,只得稍稍变通一下。
  刘穆之又道:“明日接见官员,你居主位,独立做出决策便是,我在一旁为你掠阵,看谁还敢轻视你。”
  文天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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