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小小心意,就当是请二位公公喝茶了。”
  紫烟拿出一个预备着赏人的锦囊,双手奉给内侍总管。
  蓝色锦囊为上等。
  里面通常装着一小把金瓜子,约莫三四两重。
  内侍总管倒也不客气,大大方方称谢,把锦囊收进怀中。
  “谢何大小姐赏,咱家便不客气了。”
  何景兰见他收下,倒是暗松了口气,向绿蜡说,“上次就是你随顾老板入宫。”
  “今日你还是得多留心,好生服侍,知道了吗?”
  关键是“多留心”。
  绿蜡眸色深了一瞬,垂首道,“是,婢子记下了。”
  向来女眷入宫,由贴身侍婢陪同再正常不过。
  内侍总管打量一眼绿蜡,没反对她跟着顾喜喜。
  只淡笑着向何景兰告辞,“的确如何大小姐所说,咱们得尽快回宫复命,就不多叨扰了。”
  于是何景兰目送顾喜喜登车离去。
  由于她心不在焉,期待已久的开张盛典已经索然无味。
  她撑着完成了揭幕,就把一切交给唐掌柜,自己回马车等着慕南钊来。
  眼下何景兰刚把经过说完,看慕南钊就要走,说,“你千万别冲动啊。”
  “这事儿我也派人通知我哥了。”
  “估计他就快到了,咱们再商量该怎么办。”
  慕南钊头也不不回,仿佛根本没听见。
  何景兰急了,“你干什么去?你该不会真要……”
  “我去接她。”慕南钊撂下这句话,人便走远了。
  “哎!”何景兰从车窗徒劳地伸手,怕人看见只能又缩回去。
  这下可怎么办啊!
  皇帝突然召喜喜入宫,目的为何?
  喜喜以她那身本领为立身之本,而非美貌或者家世。
  之前皇帝又态度明确,要将顾喜喜收归己用,为国效力。
  这么一想,此行大概率还是为了公事。
  至于慕南钊……
  他向来老谋深算,应该不会做出“擅闯御书房,然后与顾喜喜一起死”的蠢事。
  何景兰思绪飞快运转。
  等何景辉赶到时,她已经稍微恢复冷静。
  “哥,咱们回府再说。”
  小何府。
  何景辉大惊失色,“你说陛下传顾老板单独入宫,”
  “慕南钊他冲冠一怒,冲进宫里抢人去了?”
  何景兰已经没力气翻白眼了。“我何时这么说?”
  “现在已经够乱了,哥你能不能别自己瞎想,还胡言乱语啊!”
  又一个充耳不闻的人从她面前走过。
  “立刻着人盯着宫里的动向,万一有个什么,也好早做应对。”
  剩下何景兰一人,倒是彻底不慌了。
  反正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若虚惊一场,平安度过便罢了。
  若不能。
  或者顾喜喜出事,慕南钊非要破天荒地发疯,小何府也只能舍命相陪。
  罢官、贬官、抄家、流放、下狱、砍头……
  最坏的结果,无非是以上随机抽取一项到多项不等。
  皇宫议政殿。
  这地方是个比御书房更正式的地方,空间也要大出太多。
  顾喜喜跪在光亮的石板地上,低着头,只觉得周身空旷的令人心慌。
  皇帝端坐于龙椅,从高位俯瞰下方。
  “顾老板免礼吧。”
  顾喜喜起身站好,静待帝王亮明意图。
  片刻,皇帝开口,声音听着很是和气,“朕看了户部的奏报。”
  “你提出的灭蝗之策大有收效。”
  “户部已经着各地方官员,将迄今为止收集的虫尸称重,大概做了估算。”
  “原本今年夏季将有京畿近五十年来最大的一次蝗灾。”
  “却因为你,在形成规模之前便基本湮灭。”
  皇帝含笑看着顾喜喜,“你立下如此大功。”
  “朕就想应该赏你什么。”
  顾喜喜想起上次皇帝要赏她姻缘,硬着头皮道,“粮食乃生民立命之本。”
  “民女身为陛下的子民之一,为此尽绵薄之力,实属理所应当,不敢居功。”
  皇帝叹道,“绵薄之力?顾老板还是太谦虚了。”
  他话锋一转,“不过朕向来有功必赏。”
  “既然你同西北军相熟,与何家交情匪浅,又有个新科状元的表兄。”
  “朕若再封你做个县主,你与摄政王之间也就算门当户对了。”
  顾喜喜暗自心惊。
  果然在何府赏花宴之后,皇帝很快都知道了。
  都说皇帝多疑。
  此刻他疑心的究竟是什么?
  越是这种时候就越不能慌乱。
  很快,顾喜喜面不改色道,“县主之位尊贵,民女一无匹配的出身,二无父兄立下泼天的功劳,实不敢承受。”
  “况且,民女喜欢种田,也只会种田,还求陛下成全!”
  慕南钊曾提过,坐皇位的人疑心都重。
  好在新帝贤明,向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所以顾喜喜大胆一猜,皇帝看似提及那么多人,实则唯一指向她。
  可能是察觉她牵扯的关键人物太多,难免疑虑她“不安分”。
  也许,这是试用期结束,正式录用前的最后一场试炼……
  皇帝望着顾喜喜,神情不辨喜怒,“你有本事,就是缺个好出身。”
  “封为县主,即刻能让你与你的朋友平起平坐。”
  “机会难得,你确定不要么?”
  第387章令牌
  顾喜喜对县主之位的确没什么兴趣。
  内心无私则无畏,表现出来的自然是心无止水,毫不动摇。
  “是,民女既定了此生要走的路,只想自由地做些事,不愿被一个位置所束缚。”
  皇帝怔忡道,“被位置束缚么?”
  他看上去有些怅然,“是啊,身居高位者更多的身不由己。”
  “反而不能随心而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时,一个内侍端着茶盘进殿。
  顾喜喜认出此人正是上次为她引路的景东公公。
  这才过去多久,景东就已经从殿外打扫升级到进殿伺候了。
  可见慕南钊夸他聪明,所言非虚。
  景东将茶盏放在皇帝桌上。
  午子仙毫的茶香让帝王的神色松缓了些许。
  而与此同时,顾喜喜的心也彻底安定下来。
  “陛下为上,克制己心,不从心所欲,乃小民之幸。”
  “民女和众多百姓正是因为承了陛下福泽,才能安心种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皇帝看着顾喜喜,似有些动容,眼中也多了几分由衷的笑意。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便是你想要的生活?”
  顾喜喜预感自己大概率是押对了题,有意说的更接地气些。
  “民女是个俗人,除了这些,当然还想靠自己的手艺多赚点钱。”
  皇帝笑了,“朕也爱钱。”
  “所以你想做的事,恰好是朕所乐见。”
  “不过,”他顿了顿,“世人免不了以三六九等区分。”
  “就算以后你有了很多田地和财产,你与祁修的地位终究天差地别。”
  “且不说旁人怎么看,慕家乃世家大族,也绝不会认同你。”
  “如此,你还是不要这县主之位?”
  顾喜喜跪地叩首,“喜喜所言皆是心中所想,绝不敢欺瞒陛下!”
  皇帝盯着她问,“哪怕你与祁修此生无法并肩白首,你也无所谓?”
  顾喜喜伏地不动,“是。”
  安静了片刻,终于听到皇帝说,“将这块牌子拿给顾老板吧。”
  顾喜喜站起来,看着景东端到她面前的托盘里,赫然是一块金灿灿的牌子。
  圆形,有寻常女子的掌心大小,上面刻着龙纹和五谷。
  本以为今日能平稳过关足矣。
  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顾喜喜惊愕地抬头,“陛下,这……太贵重了。”
  皇帝一扫先前审视的态度,失笑说,“放心,是鎏金的。”
  “朕如今也不得不省着点花。”
  “不过里面好像还是纯银的,你可别一时缺周转就把它融了。”
  难得皇帝有心幽默一把。
  顾喜喜尽管笑不出来,也只得捧场。
  “陛下御赐的好东西,臣女定然好生收藏,当传家宝。”
  皇帝笑道,“给你这个是让你用的。”
  “上回朕答应你,以后无论所到何处,只要与农事相关,只要不与大业朝律法冲突。你有需要,可寻地方衙门扶助。”
  “口说无凭,朕总要交给你一件凭证。”
  “这是你独有的令牌,收好了,用好它。”
  ……
  顾喜喜走出大殿,沐浴在阳光下,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她走下台阶,看见一人就站在不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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