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顾喜喜平静道,“也许这附近原有的草种分布的确没问题。”
“可植物是会迁徙的。”
“草种或随风播散,或随动物带到远方。”
“还有咱们人的活动,更可以把原本不属于此地的草种带过来。”
“只要条件得宜,就能生根发芽。”
伙头兵困惑地挠头没太听懂。
霍江却大概明白了,“所以那些羊可能只是凑巧吃到了有毒的草?”
顾喜喜点头,“不排除。”
“行,”霍江当即一指孟承平,“你,带顾老板去羊圈。”
然后又对伙头兵说,“你去把军医叫过去,让他看看羊是不是病了。”
伙头兵应了声,举着自己瓢先跑了。
顾喜喜与孟承平也要走,慕南钊却踱步跟上。
他目不斜视,也不看谁,只说,“有热闹,我也去。”
孟承平已然察觉到那俩人之间气氛不对,他可不想卷入其中。
于是专门大步走在前面,美其名曰:引路。
慕南钊薄唇轻启,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量说,“大将军已经告诉你,快打仗了吧,这里随时都会不安全。”
顾喜喜敷衍地嗯了声,低的如同蚊子哼哼。
慕南钊接着说,“军中该给你的赔偿,想必也谈妥了。”
“我劝你少管闲事,看完了羊就马上回去。”
顾喜喜终于扭头转向慕南钊,止不住冷笑。
“我说呢,给钱买断一切,风格如出一辙,看来是你这位高人给大将军出的主意?”
慕南钊并没有否认。
顾喜喜将脸转回前方,冷声道,“可惜,我刚才还没答应,还不算谈妥。”
“顾喜喜!”慕南钊面露愠色,“你能不能别闹了?”
顾喜喜嘲讽而笑,“你说我闹?那你去告诉大将军,有人在军中闹事,让他即刻将我赶出去。”
两人面对面瞪着对方,谁也不肯让步半分。
孟承平在前方看了几次,不得不出面圆场,“那个……羊圈就在前面不远了,咱们不然快着点?”
另一边,霍江把几人差使出去,自己立刻带人去了粮仓。
一群羊同时出问题,若非生病,首先就该从草料查起。
而军中的羊除了鲜草,每日还有一顿与战马同等的干草料。
如果是囤放草料的仓库出了问题,这就是件大事了。
大战在即,粮草乃是重中之重。
为了以防万一,宁可排查后没发现问题,也不能出现错漏。
东边羊圈。
军医先一步赶到。
听伙头兵称呼他“赵先生”,是个颇有书生气的中年人,面白无须,穿着洗褪色的蓝布袍子。
赵先生蹲在羊圈里,对着一头倒地的羊望闻问切。
顾喜喜凑近时,听见他口中正嘀咕着抱怨:“叫我看?我是兽医吗?”
“我一个人不光干十几个人的活儿,如今竟然让我来医羊?”
“这个姓霍的贼子,当初请我来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第145章羊癫疯
赵先生碎碎念,十分认真,旁若无人。
顾喜喜站在他身侧不好出声打扰,只能等着。
赵先生翻了羊的眼皮子,又扯出舌头看。
然后他满脸不高兴地甩了手站起来,“没病。”
伙头兵、孟承平齐声重复,“没病?”
赵先生不耐烦道,“对,不是羊瘟。”
看他说着话就要走,孟承平赶紧一把拉住,“那您究竟瞧出来这些羊到底因何如此啊?”
赵先生站住脚,“中毒,不过毒性很弱,更确切点说,就是吃坏东西了。”
“不过我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东西导致如此症状。”
孟承平一听找到病因,喜道,“果然如顾老板所料。”
他期盼地看着赵先生,“那您还不赶紧开一副药给这些羊吃?”
赵先生窒息地瞪着孟承平,“都说了我不知道它们具体吃什么才会变成这样。”
“况且它们吃的又不是哪种药材,我能怎么开药?”
“我是大夫,郎中!不是兽医!”
“告诉你家大将军,羊趁早杀了不影响吃肉!”
孟承平被赵先生吼的一愣一愣,毫无还嘴之力。
赵先生气冲冲背着药箱走了。
孟承平瞧见伙头兵嘴角没来及收起的笑纹,剑眉倒竖,“笑笑笑,好笑吗?”
“你一个养羊的,你不知道人和羊不一样吗?”
伙头兵差点又是一个没憋住。
他颤抖着嘴唇,因为努力憋笑而有些面目狰狞。
“孟将军过去也是个养羊的,方才,怎么也没听您说……”
顾喜喜、慕南钊都侧目看向孟承平,心下玩味。
原来深受重用的孟小将军还有过放羊娃的一段过去啊。
孟承平莫名地脸红了,抬脚作势要踹那伙头兵,“滚滚滚,再不回去干活,当心你们头儿收拾你!”
伙头兵捂着嘴跑出羊圈,待跑远了才放肆地爆笑出声。
孟承平有些尴尬,“慕兄,顾老板,你们都知道了哈。”
顾喜喜已经蹲在赵先生方才的位置,在查看那头羊了。
但这并不妨碍她说话,“嗯,知道了。”
“孟将军能从养羊伙头兵做到今日的位置,可见这些年没少磨炼,前途不可限量啊。”
孟承平一怔,竟然害羞起来,“是吗。”
“大将军说我还差得远呢。”
孟承平之前不好意思跟人说,他刚参军时,就被分到伙头营。
又因为他那时是新人,给羊配草食、喂羊、照料的活儿自然都归了他。
其实后来大将军说过,当初是看孟承平是县城富户的公子哥,性子跳脱,又急于上战场立军功。
如此冒进不稳,在军中可要不得。
所以就算大将军一眼看出孟承平的实力,还是将他丢去了伙头营。
最后的结果大家也看到了。
孟承平当真不负所望,凭自己一步一步抓住机会,立下军功从伙头营爬上来。
顾喜喜看完一头羊,又去看了几头快要倒下、以及还没倒下的羊。
慕南钊见她站起来,了然道,“瞧出原因了?”
顾喜喜没直接回答,对孟承平说,“咱们去割草的地方看看。”
孟承平悄悄给慕南钊递了个同情的眼神,赶紧头前带路。
从军营东侧出去就有一大片荒草。
孟承平说,“就是这儿,我过去在这边喂羊,也来此处割草。”
顾喜喜已经不说话了。
她走向草丛,弯腰观察,近处的草还能看见割草留下的齐茬。
孟承平也懂事地不再开口打扰。
过了一会儿,顾喜喜平静道,“找到了,羊癫疯。”
孟承平三步并作两步,凑过去看顾喜喜手里捏的一根小草。
小草长的很不起眼,细细的茎,幼嫩的对生叶子,不仔细看还有点像荠菜。
“羊癫疯?这不是人得的病么?我们家有个亲戚就是。”
顾喜喜莞尔道,“此羊癫疯是真的羊、癫疯。”
“顾名思义,羊如吃了它,会四肢麻痹、进而瘫软、抽搐。”
孟承平不解道,“可这些牲畜不是会自己分辨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吗?”
顾喜喜说,“这种草其实算不得毒物,闻起来没有毒物的示警气味,反而口感的味道都还不错,孟将军要不要试试?”
孟承平苦着脸道,“我就算了吧。”
慕南钊从方才起就是若有所思的模样。
他突然问顾喜喜,“东家说此物不算毒物,为何还会出现哪些严重的症状?”
顾喜喜说,“麻痹全身的末梢神经而已,只要别一次吃太多,死不了的。”
孟承平颔首,“赵先生也说是微毒,没法解毒。”
慕南钊沉吟道,“没法解毒,也就是说,常规测毒的办法测不出来。”
“再加上羊能吃的下……”
顾喜喜脱口道,“战马也就能吃啊!”
两人不约而同对视,唇角勾起算计的笑,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兴奋。
孟承平愣愣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突然顿悟,“喔噢!我知道了!不是给咱们的战马吃,而是给……”
他激动地一蹦三尺高,“太好了,或许我军的危机有办法解除了!”
“你们俩慢慢走,我先去找大将军!”
望着孟承平绝尘而去,慕南钊幽幽道,“这小子挺会捡功劳啊。”
顾喜喜也摇头叹息,“那些羊他不救了吗?真狠心呐。”
小半个时辰后,顾喜喜站在羊圈外,看着士兵们给羊咩咩灌皂荚水。
军中男儿常用干皂荚洗衣裳、洗澡,随便到哪个帐子里就能找来。
可怜的羊们尚不知发生了什么,被人合力按住,掰开嘴巴灌皂荚水,过一会儿就开始干呕、吐泡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