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慕南钊沉默片刻,闷声道,“我不知道。”
顾喜喜惊讶地看向他,“你在京城为官多年,怎么可能不知道?”
慕南钊说,“我从未外出过元宵,自然不知。”
顾喜喜一脑门子问号,“为何?”
“那么有趣的盛景,是个人都想出去凑热闹吧。尤其你曾经还是个少年郎,元宵节时如何在家坐得住。”
慕南钊却抿了抿唇,视线朝旁边飘散,“对,我该去吃药了。”
顾喜喜看着他走开,疑惑地皱眉,他刚才那个反应是……心虚?
次日天色还未大亮,又下起雪。
粟米状的雪粒子细细密密的落下,在地上积了薄薄一层。
两名轿夫一顶半旧的红绸小轿,踏着雪悄然离开了花池渡村。
顾青叶坐在轿子里,手里只有个装衣裳的小包袱。
此时村里多数人家还在熟睡,无人凑热闹,无人道喜。
甚至连送亲的人都没有一个。
午后,顾喜喜放下一瓶从土壤中澄清再分离的水,抱起汤婆子吁了口气。
西北军委托她做的事,第一步终于有结果了。
没有现代设备,她取回来的那些土壤样品只能用土办法一层层分析。
除了偏盐碱化的致命缺点之外。
土壤松散,板结性低,原有的肥力适中。
整体构成相对适合种植麦、粟米、高粱等谷物。
再综合当地的气候因素,冬季太过寒冷,不宜种植冬小麦。
所以最终应该选择的是……
咚咚咚敲门声,张婶贴着门板悄声问,“喜啊,还忙着呢?”
通常顾喜喜关起门来忙碌,张婶都会小心地不打扰她。
所以张婶这时候过来,肯定有事。
顾喜喜神思回归现实,“没事了,婶子进来吧。”
张婶闪身进屋,顺手把门关上,“你二爷爷来了。”
顾喜喜蹙眉不解,“他怎么来了,有没有说什么事?”
张婶说,“他就说想你了,来串个门。”
顾喜喜无语。
前几日客人络绎不绝,却没有一个姓顾的。
眼看这年节都过快去了,顾二爷这个辈分的人居然又亲自登门。
她一面起身收拾桌子,问,“除了二爷爷,还有谁?”
“没了。”张婶摇头,不悦道,“所以这事儿才难办。”
“今年咱没去给人家拜年,他来也没带个孙辈,就自己一人过来。”
“倒显得咱家不懂礼数似的!”
顾喜喜沉吟道,“无所谓了,看他要说什么。”
之前顾喜喜与顾大爷、顾老三家发生矛盾时,顾二爷看着是和稀泥的,实则还是向着顾大爷、顾老三。
所以顾喜喜没去拜年,不是因为疏忽。
而是她早就打定主意不与这些人过多往来。
出门时,顾喜喜对张婶耳语,“换一壶茶,最便宜的那罐茶叶,少放几片就行了,别浪费。”
张婶捂嘴偷笑,“行!”
堂屋,只有石头无奈坐在炕上,陪客人说话。
看见顾喜喜进来,石头如蒙大赦,“喜喜姐!”
顾喜喜朝他笑着招招手,“你不是跟人约好了出去玩?快去吧。”
石头会意,“哦对,我找狗娃去!”
刚才他跟那个老爷爷说话,说的都快无聊死了,赶紧跑!
顾喜喜笑吟吟向顾二爷见礼,“雪天路滑,二爷爷怎么自己就来了。”
顾二爷脸上闪过些许不自在,“太久没见你了,就是来看看。”
他状似看玩笑说,“怎么?不欢迎二爷爷啊?”
“哪里。”顾喜喜施施然坐在炕沿边上。
她倒了一杯茶,双手放到顾二爷跟前,然后就不说话了。
老家伙既然说就是来看看,那就索性看个够。
顾二爷喝完一杯茶,顾喜喜立刻就将茶杯蓄满。
于是顾二爷连喝了三杯淡茶,喝的他肚子都撑了。
眼看茶壶嘴再次伸过来,他连忙推拒,“别倒了。”
顾喜喜倒是听话,哦了声,放下茶壶,继续与顾二爷大眼瞪小眼。
终于,顾二爷自己按捺不住了,干咳一声,仍旧板着脸生怕自降身份。
“你跟你三叔家,还有你大爷爷的矛盾,跟咱们两家一直没啥干系,对吧?”
顾喜喜微笑颔首,“嗯。”
顾二爷见顾喜喜态度不冷不热,只能接着说,“其实二爷爷心里是疼你的。”
“只是过去,我夹在中间,不得不一碗水端平。”
顾喜喜心中冷笑,那叫一碗水端平吗?你那是拉偏架。
顾二爷见顾喜喜没说什么,脸上还有笑意,以为她是相信了。
于是继续架着长辈的款,说,“你去年粟米大丰收,名头都传到别的村了。”
“那些亲戚朋友都托到我这儿来,让我问问你,究竟怎么样,才能产那么多粟米?”
顾喜喜还未开口。
顾二爷就说,“我知道你忙,你也不必麻烦,这就告诉我,我记下来,回头告诉大家,让大家都记你的好。”
这下,顾喜喜已经忍不住把冷笑摆在脸上了。
“我还什么没说呢,您就替我安排好了?”
顾二爷张口还要说话,却被顾喜喜抢白道,“究竟是让大家记我的好。”
“还是您自己听说我手里有秘方,不仅自家用,还想出去做人情?”
“你!你这说什么话!”顾二爷结结巴巴地涨红了老脸。
顾喜喜神情冷淡,端起茶杯,“我不像有些人,说的当然是人话。”
这下顾二爷不得不确定,顾喜喜真的在端茶逐客了。
他登时恼羞成怒,“喜喜丫头,你这是要众叛亲离吗!”
第107章起来重新睡
“她不会众叛亲离。”
门帘被掀开,男人的声音与寒风一起卷进来,如同锋利的冰凌。
“谁、谁呀?”顾二爷侧身望去,慕南钊已经快步走进来。
他穿着那件黑色斗篷,肩头还有未融化的雪花。
顾喜喜脸上的冷意瞬时一收,转而笑道,“你怎么来了?”
他今日临时有事出去了,没想到能这么早回来。
慕南钊当顾二爷是空气,连个眼神都没给,“我要是不来,怕你吃亏。”
顾喜喜不由偷笑,心情好了许多,“外面冷吧,快过来暖和暖和。”
慕南钊摘下斗篷,挂在火炕旁边的架子上,歪身在顾喜喜旁边坐了,并将一根折枝梅花造型的银簪递给她。
“你叫我进城买些家用,我看这簪子适合你,就一并买回来了。”
顾喜喜接过端详,看见簪头梅花下方珍宝阁的小小烙印,顿时知道了他今日的去处。
“我喜欢,你帮我戴上。”
慕南钊当真拿起发簪。
先对着顾喜喜头上比划位置,好不容易戴上,又仔细端详。“别动,我看看。”
二人如此旁若无人,被晾在一边的顾二爷感到了深深的侮辱。
他怒道,“你这外人休要挑拨离间。”
“我们爷孙俩在这说话,喜喜能吃什么亏?”
顾喜喜本来是笑着的,闻言眸光一冷,扭头对顾二爷说:
“他是外人,那些不请自来的人又算什么?”
顾二爷心里气的要死,“我……你!”
可顾大爷、顾老三的前车之鉴摆在那,顾二爷总算不是个莽夫。
他想到自己不惜放低身段探望一个孙辈。
若是就此撕破脸,不但捞不到想要的好处。
前面那些跟顾喜喜对着干的人啥下场,也明摆着的。
所以还是要哄着这丫头,尽量处好关系才行。
顾二爷强迫自己压下怒火,耐着性子劝道,“喜喜,我也是为了你好。”
“你爹就你一个闺女,等你成了亲,总不能连个娘家人都没有吧。”
“女人不能没有娘家人撑腰。”
“我跟你大爷爷他们不一样,以后我都站你这边的。”
顾喜喜笑笑,“可我不喜欢麻烦别人。”
她有意加重了“别人”二字。
慕南钊姿态慵懒,望着顾二爷的眼神却毫不避讳锋芒。
“不是跟你说了么,她永远不用担心众叛亲离。”
“这就是她自己的家,她在意的家人都在这儿了。与旁人何干?”
慕南钊直接逐客令,“请回吧。”
顾二爷刚迈过门槛,张婶就在他身后砰地关门。
顾二爷回头望着紧闭的大门。
不忿地吐了口唾沫,却不敢弄出声音。
比起愤恨,他内心更多是不甘。
大年初一时,顾二爷本来笃定顾喜喜会去给他拜年。
奈何他在家等了几天,顾喜喜都没登门。
顾二爷便明白,顾喜喜是把他跟顾大爷打成一列,彻底不愿走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