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顾大爷一家子也都紧张地观望。
然而老钱的脸色更难看,走到一边去,摆明了不再掺和。
两名衙差绷着脸,面无表情盯着顾友庆,就像看着一个不知死活的白痴。
衙差甲说,“但凡砒霜购买,都要用衙门下发的册子登记,每三年更新一次。”
“经我们查实,花池渡村有记录买过砒霜的,只有你家。”
“所以你家的砒霜不见了,反而证明你们有嫌疑。”
衙差乙冷喝一声,“带走!”
顾友庆本就是个外强中干的,此刻已然汗如雨下,脑袋打结,只顾着喊叫,“爹,爹,救我啊!”
顾大爷活了大半辈子也没经过这等阵仗。
他又慌又怕,双腿打颤几乎站立不稳。
但还是强撑着扯谎,“差爷,我买砒霜是治病的,药已经用完了,说不定是外面的人下毒!”
衙差乙冷冷地看着他“作为嫌犯,总得带回去审一审,到时候就知道他有没有下毒了。”
两人推拽着顾友庆往外走,一家人嚎哭哀求都无济于事。
出门时,顾友庆甚至吓尿了裤子,“爹!娘!大哥二哥救我啊!!”
“我不去衙门!我也是为了咱们家啊!”
然而衙差提嫌疑犯,谁能拦?谁敢拦?
顾友庆被带走后,顾大爷终于支撑不住晕死过去,家里人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后来县衙结案,顾喜喜得知顾友庆刚到衙门过堂,县令的惊堂木一拍,还没等审问,他就跪到地上,一五一十把什么都招了。
如顾喜喜猜测的那样,顾大爷一家怕顾喜喜明年种菜,自家的菜比不过顾喜喜的。还担心顾喜喜要帮着其他人一起种菜。
最近他们家茶余饭后谈的都是这件事怎么解决。
顾友庆早就看顾喜喜不顺眼,暗自决定要给顾喜喜一点警告。
他想的是,一个女人而已,看到骡子被毒死肯定会害怕,最好给她吓出点什么毛病,让她没法管外面的事。
最后顾友庆被杖打三十,判他到流放营地中做苦力两年。
顾青叶、周寡妇分别判罪杖责和监禁两个月、一个月。
周寡妇出事后,许多村民找到老钱。
又翻出周寡妇过往许多错处。
长期作风不正勾三搭四、搬弄是非偷鸡摸狗等等,这次更是教唆他人投毒,搅的合村不宁。
这种人不应该继续留在花池渡村。
老钱与村里几位受敬重的长辈商议过后,在大槐树下开了村民大会。
因为周寡妇原不是本村人,亡夫留下的田产也早已被她败光。如今住的房子,还是村里看她寡妇失业的可怜,将无主空屋让她居住。
最终依村规,周寡妇坐牢期满后,将被逐出花池渡村。
顾喜喜两天之内往衙门连送三个人。
这战绩在村史上前所未有。
顾大爷、顾老三两家已然被吓破了胆,谁也不敢再有报复的想法。
从此花池渡村的民风倒是清朗了不少。
立冬日,张家苗圃。
石桌上放着炭炉,一只敞口黑陶锅里煮着茯茶。
慕南钊倚着石桌,用木勺轻轻翻动茶底,热气氤氲,茶香袅袅。
他抬眸看向远处,苗圃中已经树叶落尽。女子穿琥珀色折枝梅花滚白兔毛边的小袄,同色撒花洒银百褶裙,动作利落,神情专注。
原本是养眼的画面,却偏偏……
“喜喜姐好厉害!”石头跟在顾喜喜身边亦步亦趋,星星眼还不停发射崇拜目光,活像只粘人小狗。
慕南钊不悦地撇开视线,碍眼的小破孩!以后还会更碍眼!
顾喜喜边给一棵梨树剪枝,说,“冬季要防寒、防大雪压枝,修剪很有必要。”
“对于来年枝条长的壮实、开花挂果都有助益。”
石头点点头,认真记下。
喜喜姐今天教了他很多,比如,年份小的几棵桃树,要盖一层薄薄的油布防寒。
比如,果树状态不佳,有些是藏了虫卵,有些是病害,如何甄别。
比如,立冬前后给果树提前灌“越冬水”。
石头看顾喜喜掏出一大包粉末,按比例融进井水里。
顾喜喜说果树冬季所需的肥料不多,越冬水只需一次,足够果树在整个冬季缓慢吸收肥力。
就像一个人休养身体打好底子,等春季开枝散叶自会茁壮生长。
这些知识石头听的如饥似渴,只恨自己不能多长个脑袋,一次性全记清楚。
“喜喜姐,我总算知道过去我家有些果树是怎么死的。”
“你说的话,有些连我爹爹都不知道。”
顾喜喜眼底滑过一抹狡黠,“那你想不想多学一些?”
石头高兴地点头,“想!”
“喜喜姐,我不白学,我可以给你做工!”
他知道规矩,拜师学本事,都是要当学徒,住师父家里,供师父随便使唤。
这一回,顾喜喜竟然立刻同意了,“好啊。”
“你等会儿就收拾东西,随我回家,好好学习。”
天真的小石头没发现,顾喜喜说“好好学习”时意味深长。
他先是开心地答应,而后又有些为难。
“好是好,可是喜喜姐,你不是南边来做生意的吗,你家太远了,我要是离开太久,这些树没人管,不行的。”
茶已经煮好,慕南钊叫两人过去休息喝茶。
他盛了一碗橙红色的茶水,从小罐里挑了一匙雪白如油膏的槐花蜜,融进热茶,先递给顾喜喜。
“你打算跟这小子坦白了么?”
第81章顾喜喜的护花人
石头茫然地看看慕南钊,又看顾喜喜。
顾喜喜笑说,“其实我们住花池渡村,就在青田县治下,距离县城不远。”
石头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啊?!”
“那之前在孟大娘子家……”
小家伙忽然双手捂住嘴,呜呜啦啦含糊不清地说,“喜喜姐你放心!我嘴巴很严的!!”
顾喜喜有些好笑,“孟大娘子已经知道了,不用你保密。”
如今孟家已经知道了顾喜喜、慕南钊做生意的身份是假。
虽然慕南钊的真实身份只有孟承平知晓,但他陈方这重身份已不是秘密。
顾喜喜前日也特地登门拜访孟大娘子,为自己之前的欺瞒道歉。
孟大娘子是个聪明人,弟弟孟承平虽未言明,但她已猜到这背后必定有不得已的缘由。
孟大娘子表示并不介意,还说她依旧视顾喜喜为知己好友。
石头重重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在他心目中,孟大娘子也是个好人,他也不想骗孟大娘子。
石头放心地回屋收拾东西去了。
别的大人说带他回家,他绝对不会傻的跟着走,万一是人贩子怎么办?
可喜喜姐不一样,石头相信喜喜姐,佩服喜喜姐!
反正不管怎么样,他就是跟定她了。
顾喜喜低头喝茶,茯茶口感浓厚,滋味甘香微苦,竟然与蜂蜜特有的香甜很搭。
热乎乎的入口,十分滋润。
她吹着气,接连喝了几口才停下,对慕南钊笑道,“第一次知道你煮茶这么好喝,可惜了,没办法天天喝。”
西北这边茶叶本就不是人人能喝的日常食品。
纵使顾喜喜已经脱贫,吃穿住行不愁,这种上等茯茶饼天天喝,也是喝不起的。
慕南钊却说,“万一你突然发笔横财,别忘了再买些好茶。”
顾喜喜只当他是戏谑,笑道,“比起发横财,还是期待我自己种出好茶树,更现实些。”
当天下午,顾喜喜打理完整个苗圃,就带着石头回村了。
苗圃大门上了重锁,如果下雪的话,一整个冬天不用浇水。
若今年雨雪少,中途回来照料一两次即可。
次日一早,石头背着书包站在花池渡村土地庙里,半晌才回过神来。
他发现自己好像、也许被骗了。
“喜喜姐,你说的好好学习,就是上学堂?!”
顾喜喜笑眯眯道,“对啊,你才六岁,不上学堂还能干什么?”
石头据理力争,“可是我已经快七岁了!”
顾喜喜依旧笑眯眯,“七岁也要上学堂。”
石头:“……”
难怪喜喜姐昨天叮嘱他,带上以前上学用的所有东西。
石头还想挣扎,“我早就不想读书了,我想跟你学种树。”
顾喜喜:“等你散学了,再学别的不迟。”
她继续抛出诱饵,“我家有三十二亩地,你想学种什么都行。”
石头吃惊:“三十二亩?”
那能种多少棵树啊!
石头沉默了。
这时狗娃从学堂里跑出来,自来熟地一把搂住石头,“哎,你就是石头?大名叫张明磊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