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他愧疚地不敢看顾喜喜和老郎中。
  顾喜喜又问,“这灰粉现在还能做出来吗?”
  赵村长颔首,“就地取材,就是需要多几个壮劳力。”
  “太好了!”顾喜喜拊掌笑道。
  赵村长吃惊地看着她,都这时候了有啥好的,咋还能笑得出来?
  顾喜喜说,“还请您带人赶制灰粉,越多越好。”
  “做出来的灰粉可代替昨晚用的药汤,均匀撒到村里各处去。”
  老郎中已经反应过来。
  “丫头,你说这东西可代替药材杀灭鼠疫?”
  顾喜喜点头,“不止鼠疫,对其他疫病也有用,不过因其十分烈性,不可直接用在人身上就是了。”
  赵村长拔腿就往外走,“我这就去找人,烧灰粉!”
  虽然他不懂为何灰粉能这么用。
  但他无条件地相信顾喜喜和老郎中。
  接下来还要去昨晚那家治病。
  老郎中有了新发现,走路上仍感慨不已,“刷墙建房的东西,人不能吃,却能清毒灭秽,可代替药用,却又非药。”
  “老夫在石头村这些年,竟从未发现此奇物!”
  守门的人一看见顾喜喜和老郎中,就让他们进去了。
  病人早起已经吃过汤药。
  顾喜喜隔着窗户听他的咳嗽声,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感觉好像轻了些。
  老郎中依旧是自己进去。
  顾喜喜只得留在外面,跟这家大嫂随口闲聊几句。
  昨晚一直忙着没问,这才知道他家原是跟村长同宗,都姓赵。
  因为户主排行老四,村里人提起他家都会称“赵四家”。
  等了许久,老郎中才出来,不过他的神色瞧着比昨晚松弛些。
  大嫂预先准备了清水给老郎中净手。
  顾喜喜则端着热腾腾的药汁,绕着老郎中前后上下熏蒸一遍才罢手。
  大嫂担心道,“今早我去送药,二弟怎么还没退热?”
  老郎中说,“他刚跟老夫说,早起吃了一碗粥,这便是好迹象。”
  “鼠疫病程凶险,极损耗病患自身,故而用药不能一味求快。”
  “老夫观他脉象没有继续恶化,说明药性相合。”
  大嫂听不太明白,追问,“那他啥时候能见好啊?”
  “您是神医,一定能治好他的对不对?”
  门外看守的人说得了鼠疫就是要死了,躲避他们一家如洪水猛兽。
  全家人从昨晚到今日过的战战兢兢,吃饭都没滋味。
  老郎中成了他们眼中唯一的救命稻草。
  所以大嫂就想从老郎中口中问出一句话,哪怕只是安慰他们的虚话也好,总归能让人安心些。
  老郎却从不说谎,“今日再喝两碗药,若是天亮之前能退热,就有希望了。”
  花池渡村,先生不在,学堂临时改成了托儿所。
  张婶、秦大嫂一起给全村看孩子。
  慕南钊匆匆回家,正好不用面对张婶的盘问。
  他去顾喜喜房内取了一小片油布,一个巴掌大底部带圆孔的木盆,还有桌上从左数第三个装粉末的小瓶子。
  这些东西都是顾喜喜在村口跟他说,让他务必回家娶一趟的。
  慕南钊边找东西,边咬牙不止。
  这个女人不要换洗衣裳(说是可以借用别人的),也不要食物。
  偏要让他拿这些看不出有何作用的东西!
  慕南钊还是把几样东西找齐,悉心装进袋子里。
  临出门时,他忽然想,顾喜喜该不会在这种关头又看上什么破树破草了吧?
  若果真如此……
  慕南钊额角青筋暴起。
  快走到路口,一抹倩影跑过来,张开双臂拦路。
  “陈大哥,你别去!”
  顾青叶恳切地望着慕南钊,“我知道喜喜姐去哪了。”
  “那地方已经死人了,官府把守,你要进去了,就是有去无回啊!”
  第67章这次真要死了吗
  慕南钊本来没耐性搭理顾青叶。
  可他听见顾青叶说死了人,脸色顿时阴沉,“石头村至今仅一人患病,死人你是听谁说的?”
  顾青叶有些怕他,支吾道,“别人都那么说,具体我也不记得了。”
  慕南钊眼神填满了狠厉,“既然是以讹传讹,就别把这些当成真话到处宣扬,明白么?”
  顾青叶从未感受过如此的威压,她僵硬地站在那半点动弹不得。
  直到慕南钊已经走远,她才双腿一软跪坐下去……
  傍晚之前,石头村已经洒了一遍灰粉。
  村里当日焚烧的死老鼠明显比前一日有所减少。
  并且到现在也没有谁来报称有人发热或者咳嗽。
  眼看这一天就快平安的度过。
  赵村长看着到处白花花的一片,难得感觉到心情舒畅。
  他对妻子说,“你也累着了,回去咱俩随便弄点吃的,好好睡一觉吧。”
  半山腰,大榆树下。
  顾喜喜用老郎中的药罐、药炉子煮鸡蛋。
  还有烙饼、几种口味的腌菜、炒的腊肉干。
  这些都是赵娘子下午送上来的,懒得烹饪直接吃也行。
  顾喜喜把烙饼掰开,夹上肉干、腌菜,靠在火边烘热。
  “师父,可以吃了。”
  老郎中刚咬一口,小花就过来喵喵叫。
  老郎中笑了,掰了一块给它,“馋嘴的猫儿,老鼠吃腻了,还是人吃的肉饼更香。”
  顾喜喜把水煮蛋捞出来,心不在焉地向村子下方眺望。
  明明石头村的情况有所好转。
  可不知为何,她今晚总觉得心神不宁。
  她心想,慕南钊去了大半日,怎么还不回来?
  两人一猫填饱肚子,顾喜喜收拾罐子,刚站起来就看见下面路上迅速汇聚的火光。
  一个个光点摇摇晃晃,分明是人们手里的火把。
  越来越多的火光朝着村口方向涌去。
  顾喜喜飞快放下罐子,“师父,村里恐怕出事了。”
  路过赵四家时,顾喜喜发现守门的人不见了。
  两支草叉胡乱丢在地上,显然守门人是匆忙离开的。
  可大门还从外面锁着,门缝隐隐透出微光。
  赵四一家应该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顾喜喜没有把这情形告诉老郎中。
  她搀扶着老郎中继续往前走,心中暗想,万一真出了乱子,她先问赵村长讨得钥匙,把这家人放出来,要不然他们也太可怜了。
  距离村口还有一里地,前方就堵满了举着火把的人。
  “我看的真真的,外面都是穿铠甲的兵!”
  “他们拉来了五大车柴草,还有两辆马车上面装着木桶,那里面说不定就是桐油!”
  “桐油加柴草,这是要把咱们都烧死啊!!”
  一时间哀声四起。
  顾喜喜拉着老郎中从人群中往前挤,口中重复:“借过,大家给郎中让条路!让他去跟外面的人说!”
  好不容易挤到前面,顾喜喜看见赵村长站在栅栏内,他挥舞着右手,十分激动的样子。
  “这位兵爷,拜托请你们的长官过来,我要问他,为什么突然运这些柴草来!”
  “我们村还有救啊,上午还答应帮我们调药材,晚上怎么突然就要烧村了?”
  一个兵丁说,“别喊了,暂时还没说要烧。”
  “不过你们村都病死那么多人了,你既是村长,我也给你个准话。”
  “也就这一两天的事了,你让大家想干啥干啥,想吃啥多吃点吧。”
  赵村长听见这话,双手抓住栅栏才勉强站稳。
  他双眼赤红,哀恸地大吼,“我们石头村没有人病死啊,是谁在胡说!是谁!”
  这时顾喜喜和老郎中总算挤到跟前。
  顾喜喜已经听见了赵村长和那兵丁的对话。
  她扑过去说,“我把郎中带来了,他可以作证,石头村的鼠疫没那么严重。”
  “只有一人染病,并且他已经服了药。”
  “不可能存在有多人病死,一定是外面以讹传讹有人造谣!”
  老郎中急忙点头,“对,我是郎中,我敢以性命作保,以上所说全部属实!”
  兵丁扫了两人一眼,后退几步,不再说话。
  突然后方有个男人凄厉大喊,“不好了!他们动手搬桐油了!”
  一句话,如同水滴掉进热油锅,所有人都炸了窝。
  “与其困在这儿活活烧死,倒不如跟他们拼了!”
  “对!大家一起往外冲!”
  赵村长意识到不妙,声嘶力竭,“别冲动,听我的,不要往外跑!”
  “此刻还有商量的余地,不要跟兵爷们起冲突啊。”
  赵村长哭喊作揖,可村民们谁也听不见他的话了。
  顾喜喜被一波波人潮挤的晕头转向,根本没法看清外面究竟有没有人搬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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