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顾喜喜疑惑地跟着小花绕过土灶,赫然发现地上整整齐齐躺着五只老鼠。
  老鼠个个肥硕,全都是被咬断了喉管,身上基本完整干净。
  小花并脚坐下,昂头喵呜一声。
  顾喜喜居然听懂了,“你要请我吃?”
  小花又叫了声,看上去更加骄傲了。
  顾喜喜十分感动,却只能艰难地拒绝,“对不住,这东西我可能有些吃不惯,谢谢你的好意。”
  如果困在这里时间太久,实在没饭吃,是不是只能……
  顾喜喜视线再次投向死老鼠。
  可能是肚子饿的缘故,她脑海中竟冒出如此可怕的念头!
  看着看着,顾喜喜的目光渐渐移动、被木柱下长出的一棵杂草吸引。
  她饶过满地老鼠迅速跑过去,蹲下弯腰细看。
  不会错,是跟粟米同源一科的,或者说是一种她过去从没见过的野粟米草!
  如果能把它带回去,与本地广泛种植的粟米品种杂交……
  新发现的狂喜让顾喜喜短暂地忘记了自己身在石头村,小命摇摇欲坠。
  “顾姑娘!顾姑娘~~!”
  声音离得远,起初顾喜喜还没听进去,直到她的大名被喊出来:
  “顾喜喜!顾喜喜!!!”
  顾喜喜蓦然回神站起来,这不是赵娘子的声音么?
  她随便拿了几个豁口的碗、罐子、破瓶子,绕着粟米草摆了一圈做防护。
  然后才往外走回应赵娘子,“我在呢,下面出什么事了吗?”
  话音未落,赵娘子已经自己上来了,出现在顾喜喜眼前。
  “你男人来寻你了,就在村口外面。”
  顾喜喜有些傻眼,“我男人?”
  “他怎么来了?他有说什么吗?”
  虽然这并非事实,但她脑海中第一反应的也只有慕南钊了。
  赵娘子挎着个草编篮子,说,“老赵去村口看了眼,听见你男人跟守卡的衙差说,他娘子叫顾喜喜,不是石头村的,昨夜却被困在里面。”
  “他实在不放心,只想隔着栅栏见娘子一面说两句话,若娘子需要什么,他也好回家拿了传递进来。”
  赵娘子斜眼瞅着顾喜喜,笑带调侃,“因为你们家这位实在生的太俊,不用走到村口,远远一眼就先瞧见他了。”
  “最难得是他不仅生的好,还如此体贴。”
  顾喜喜嘴角抽搐,慕南钊还真会演啊,娘子?!
  她想象一下那个画面,鸡皮疙瘩都要掉满地了。
  顾喜喜无法解说真相,只得干笑着“嗯、啊”的应付着。
  赵娘子快走到屋门口了,顾喜喜才想起阻拦,“你还是别进去了。”
  “我大舅要直接与病人接触。”
  “为稳妥起见,咱们说话也隔着点距离。”
  赵娘子倒是配合。
  她将篮子放在窗台上,“行,那我先下去了。”
  “你吃饱了赶紧去见他一面,人家担心你,别让人家等急了。”
  眼看赵娘子走远,顾喜喜如释重负。
  老郎中已经醒了,顾喜喜打开饭篮子看到饭菜,心情五味杂陈。
  昨晚没吃的那只清炖鸡连带鸡汤又被完整的煮开,热气腾腾。
  一盘碧绿的腌菜,几个高粱掺麦面的窝头。
  这大概是石头村现在能端出来最最好的饭食了。
  老郎中喟叹一声,举起筷子,“吃吧。”
  刚才赵娘子所说,已确定负责封村的是青田县衙。
  暂时没出动地方守军,大概算是目前唯一的好消息了。
  老郎中要去跟衙门的人交涉,顾喜喜也不得不去见慕南钊,两人正好同行。
  村口设了带尖刺的栅栏。
  五名衙役在外面或坐或站,还有人时不时低声闲聊。
  气氛看似松散,实则他们每人腰间都挂着挎刀。
  慕南钊笑着对旁边一名衙差拱手,指着顾喜喜说,“这就是我娘子。”
  衙差看了眼顾喜喜,摇头感慨着走开,“小两口还没来得及办婚事,也怪可怜的,想说什么话就说吧,别太久啊,这地方不宜久留!”
  衙差竟然主动腾地方让他们说话,顾喜喜狐疑地打量慕南钊。
  “你到底跟别人说什么了?”
  慕南钊脸上已经没了笑,“不重要。”
  “顾喜喜,你可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
  “现在鼠患毁田吃粮食,对朝廷而言已经不是最要紧了。”
  他盯着顾喜喜的眼睛,声音低沉,“让他们紧张的是鼠疫!”
  顾喜喜看了眼正在跟老郎中对话的衙差。
  “嗯,昨晚听说封村,我就知道了。”
  慕南钊愠怒道,“你知道什么?你还是不知道!”
  “如今但凡有一点差池,或者某个人头脑一热下了决断。”
  “你随时都可能跟这个村子一起殉葬。”
  顾喜喜垂眸沉默。
  正当慕南钊以为自己是不是说话太重,把她吓哭了。
  顾喜喜忽而抬起眼帘直视他,“可是我已经在这里了。”
  “世上没有后悔药。”
  “我从决定跟师父一起来这,就已经想过最糟糕的后果,我会对自己负责。”
  慕南钊瞠目,继而被气到冷笑,“顾喜喜,你向来主意大得很,我就不该多此一举来这一趟!”
  顾喜喜正色道,“村里暂时只出了一个鼠疫病患,师父给他用药施针,初见成效,他们一家人都被隔离起来,村里各处也用药消毒数次。”
  “师父说再用一日的药,最迟到明早,是否对此次疫病有效就可见分晓了。”
  慕南钊回眸,“你想让我拖延时间?”
  顾喜喜说,“我知道你有办法。”
  慕南钊说,“即使你不说,我也打算去找这个人。”
  他冷眼瞥向她,“顾喜喜,你要敢死在这,害我被退回流放营地,你死也别想死的安生。”
  顾喜喜目送他远去,边说,“如果今明两日没有人发病的话,我们在这里面就安全多了,你别太担心嗷!”
  她故意说的很大声,让看守的衙役们都能听见。
  再加上老郎中自我介绍能治瘟疫,衙役们终于小声交流了几句。
  其中一人对老郎中说,“你的话我今日就带给县令大人。”
  第66章没有药可用了
  石头村祠堂。
  赵村长把能找到的药草都堆到一起,请老郎中验看。
  可惜,除去用不上的、年久腐朽的,剩下只够煮一锅药汤。
  这点份量泼洒一条小路都勉强。
  可昨晚老郎中亲口说,全村每天要至少三次消毒,各家各户内外、各处角落都不能放过。
  如今连基本的消毒都无法保障,更别提大量预防用的药材,治疗疫病的药材,要什么没什么。
  赵村长看着老郎中,对眼前的绝境已然心知肚明。
  可村民们好不容易被安抚下去,赵村长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把这些告诉大家。
  如若不告诉的话,无药可用的石头村又能撑多久?
  半天?一天?
  赵村长的脸好像一瞬间苍老了几岁。
  老郎中感受到他的情绪,安慰道,“村外的衙差已经回去传话了。”
  “咱们再等等,衙门调配的药材会送过来的。”
  赵村长愁苦道,“衙门动作再快,恐怕也到明日了。”
  “今日咱们又怎么对付过去!”
  老郎中与赵村长说话时,顾喜喜踱步打量祠堂内部。
  这是个两间相套的大屋子,将来要作为收容大量病人的临时隔离所。
  除了供奉的香案之外,其余陈设都被搬走,地上铺好一方方柔软的干草。
  草堆即是床位。
  顾喜喜数了数有四十个,看得出赵村长等人已经是尽力准备了这些。
  她走到西面的墙下,忽然用力吸了吸鼻子。
  然后伸指在墙面刮了下,再凑近了闻。
  “赵村长,”顾喜喜语气难掩兴奋,“你们用什么刷的墙?”
  赵村长显然没心情回答这无关紧要的话,“哦,灰粉。”
  顾喜喜却继续追问,“是不是将一种特定的石头打碎,煅烧而成?”
  赵村长总算动了动,抬起头,“这是我们村自己传下来的手艺,姑娘竟也知道?”
  据他所说,约莫百年前的先人发现这地方有种随处可见的石头。
  无意间将其打碎煅烧,发现这东西与泥土混合,建成的房子更坚固。
  他们给此物取名“灰粉”,后来因其色泽清白泛灰,加水熟化后质地细腻,用来粉刷墙壁效果极佳。
  祠堂内墙就是这么来的。
  赵村长叹了口气,“果然如钱村长所说,顾姑娘小小年纪就见识不凡。只可惜……”
  只可惜被石头村连累,搞不好就要英年早逝了。
  赵村长由衷的后悔,他为石头村死得其所,却要连累两位恩人无辜受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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