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村民们纷纷点头赞同。
  “这帮小瘪三平时就闲的到处生事,不收拾他们真不知天高地厚!”
  “敢来我们花池渡村趁火打劫,欺负村里没人了么?!”
  老钱问喜喜,“那你的意思是?”
  顾喜喜正色道,“违法乱纪,自然该交由县衙,依国法论处。”
  “升堂若需要人证,我自会随传随到。”
  老钱深深看了眼顾喜喜。
  从前他对这个小姑娘没什么关注,只从别人的言语间留下了些许印象。
  此刻倒是让他大为改观。
  村里上了年纪的人提起见官都畏畏缩缩,她一个小姑娘却不急不躁,不卑不亢。
  老钱含笑点头,“行,就照你说的办。”
  “不过那么些男子放在你家看管,只怕不便。”
  “稍后我带几个后生将他们统统提到土地庙,彻夜看管。”
  “明日以村里的名义交给县衙,你看如何?”
  顾喜喜行了一礼,“村长考虑如此周到,我自是遵从。”
  老钱转身看顾老三两口子,笑容瞬时收起。
  他脸色如雷云密布,沉声喝道,“顾老三!刘氏!你二人因焚烧麦秸秆引发大火,烧毁村民良田十八亩,粮食蔬菜若干。”
  “如今人证物证俱全,你们还有何狡辩!!”
  原来,顾老三家刚收完麦子,顾铁柱就断了腿。
  家里一下子少了个重劳力。
  顾老三嫌处理地里残留的秸秆又累又慢,就打算一把火烧了了事。
  今早他拿了个火折子,去田里引火。
  刚好被同样早起施肥的一家子给瞧见了。
  再加上老钱下午带人走访排查,最初起火点十有八九是顾老三自己那两亩麦地。
  从地里堆积的灰烬看,也是这地方烧的最彻底。
  种种线索坐实了顾老三的罪证。
  这才在今晚叫了他两口子来,由全村见证,算这笔账。
  村民们听了村长和证人所说,都激愤不已。
  尤其是因火灾遭受损失的几家人,
  顾大爷气的指着顾老三,“我说你们今早不好好救火,还跟我说别听顾喜喜的,原来都是你们害的!”
  “你赔我的白菜!”
  不止这些损失,田地被的焦黑,留下厚厚的灰烬,到明年之前只怕都不能种别的了。
  刘氏不服气地嘟囔,“你们谁家没少过麦秸秆?”
  “那东西不当吃不当喝,就连牲口都不爱吃,年年都烧,家家都烧。”
  “这次倒霉,那是天意,你们要找就去问老天爷!”
  几家苦主同样不服,七嘴八舌跟刘氏吵了起来。
  顾喜喜看着这一幕,想到麦秸秆的处理曾经的确是个农业难题。
  让秸秆变废为宝,才能从根源解决无序焚烧的恶果。
  除此之外,眼前的损失还有无办法解决?
  顾老三和刘氏摆明了“要赔偿没有,要命两条”,双方吵到月亮都升起来了,还没吵出个结果。
  本朝律法并不禁止农户在自己地里焚烧秸秆,对这种先是人为,后转化为意外的情况,并无处罚定论。
  老钱作为村长,也只能尽力的调停。
  眼看已经太晚了,老钱便让大家先散了,改日由他叫双方见面再议。
  回家路上,顾喜喜一直在想,灰烬之上适宜种什么?
  茶树?现在栽种温度太高,并且见收效还得等一年。
  西北冬季冰封苦寒,农人种一季粮食之后,通常要继续种上萝卜、菘菜之类,短期一季快熟的作物,用以存储过冬。
  如果不能改变种植的种类,是不是可以从土壤入手,将那些灰烬利用起来?
  次日清早,张婶饭还没做,就去敲顾喜喜的房门。
  “喜喜啊,衙门派人来咱们村了!等会就到咱家!你快起来!”
  “哦……”顾喜喜迷迷糊糊坐起。
  昨夜几乎没睡,她眼睑下都是乌青的,梦游般穿了两件衣裳,她突然警醒。
  飞快套上裙子、外衫往外跑。
  “婶子,你说衙门来人了?可知道他们为何而来?人走到哪了?”
  张婶懵了会儿,说,“为何而来,倒是不知。”
  “刚才村长叫人来通知,说衙门来人,村长已经去接了,哦,村长还说,正好把闯进咱家的劫匪交给衙门。”
  “到时候说不定衙差要到咱家问询,叫你早做准备。”
  张婶又想了想,补充道,“不过,衙门的人好像不知道咱村昨日着火,村长还说,咱村内部的事,最好对外闹太大,给人家官爷添麻烦。”
  顾喜喜两眼发直,张婶后来说了什么,她几乎都没听进去。
  周边都是穷村子,什么油水都没有。
  衙役们只有接到公差,才会主动往村子里跑。
  若不是为火灾而来。
  那……
  顾喜喜扭头看向西屋。
  糟了!
  可还没等她有所行动,大门被敲响,传来老钱的声音:
  “顾家大侄女,衙门的差爷来了,快出来迎接!”
  第22章红莓汤
  开门的正是顾喜喜本人。
  她盈盈行了一礼,“民女见过各位差爷。”
  “村长伯伯好。”
  老钱给双方做了个介绍,笑道,“差爷们就是来问几句话,你不必太紧张。”
  顾喜喜微微颔首,退后两步邀请他们进去。
  “今日早日就热的很,各位赶路辛苦,不如坐下先歇口气,喝碗红莓汤?”
  五名衙差穿着公服,表情都很严肃。
  其中一人应该是带头的,姓马,人称马爷,他正要开口拒绝,张婶已端着两个白瓷碗过来。
  她满面笑容地招呼,“这酸梅汤是我们家姑娘自配的方子,用料都是后山采的,去年晾干的野山楂,时下新鲜的野莓果,加上冰糖、干桂花,天不亮煮好就吊在这水井里。”
  “酸酸甜甜,冰冰凉凉的,哎呦,瞧我这说着,口水都要下来了!”
  当先的两名衙差听她说着这番话,手已经不由自主地接过瓷碗。
  另外三人也忍不住吞咽口水。
  此时已然日上三竿,他们从县城过来,本就有些干渴。
  两碗红莓汤的出现,简直是对理智的致命一击。
  衙差甲端着碗说,“是很清凉。”
  衙差乙使劲忍住口水,“汤水颜色红红润润,闻着还有股花香果香,我竟从未见过这种饮子。”
  老钱点头赞叹,“大侄女真是心灵手巧。”
  张婶已经麻利的端来几碗,陆续塞进每个客人手中。
  “大家都别客气,快喝吧!”
  马爷被几个手下期待的盯着,沉吟片刻,终是答应,“只是借一碗水解渴,不算犯纪,喝吧。”
  大家早就巴不得这一句,当即端起碗开怀畅饮。
  “嗯!!!好喝!”
  “真是形容不出来的好喝!”
  “县城那家卖的冰豆饮子,比起这个可差远了!”
  甜食本就难得,这么好的清凉饮子,谁也不舍的一口气牛饮下去。
  老钱便让张婶搬了几把小板凳,他们坐下来,手捧着碗,一口一口慢慢喝。
  马爷也没忘了公事,边喝着,边对顾喜喜说,“昨日来你家趁火打劫的那几个匪徒,老钱已经跟我说了。”
  “走的时候,我等自会将人犯提走,既然是抓了现行,人证俱在。之后升堂判罪,你一个姑娘家就不必到场了。”
  顾喜喜拱手,“多谢马爷体恤。”
  马爷点头,看了眼老钱,闲话家常般说起,“衙门册子上登记你曾买下一个夫婿,今日怎么不见他?”
  顾喜喜心头一跳。
  再怎么拖延时间,不想面对的问题还是来了。
  马爷又喝了一口红莓汤,目光却似有似无盯在顾喜喜脸上。
  顾喜喜抬起头,眼神毫无避讳地笑了笑,“您说陈方吗,我因为还在丧期内,与他并未成婚,因此还算不的夫妻。”
  马爷颔首,“不管是否成婚,他如今也是你的人了,怎么不叫出来见客?还是说……他正好今日身子不大康健,不方便起身?”
  说着,他抬眸看着顾喜喜,其他四名衙差也放下碗看过来。
  顾喜喜自然察觉其中的危险,立刻站起来说,“怎么会。”
  “昨晚他跟我一块摆弄几株野茶树,睡的晚了。”
  老钱也悄悄使眼色,“都啥时辰了,别睡了,赶紧给他叫起来。”
  眼看顾喜喜转身走向西屋,老钱暗自松了口气。
  他毕竟有些见识,衙门一次派下这么多衙差,未必是“复核人口”那么简单。
  身为村长,他当然不希望自己村里出问题。
  所以就在刚才来顾喜喜家的路上,他可没少帮顾喜喜说好话。
  譬如“往上数至少五代没犯过事”、“她爹虽是个地主,但为人老实巴交的”、“她爹走的时候年纪不大,小姑娘一个人怪不容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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