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来人。”容柏清同意了。
温雪菱和慕青鱼对视一眼。
一个招呼淮南王府的两个近侍护卫,扣住容柏清的肩膀。
另一个取出银针,快狠准扎在他的脑袋上。
温谨行呆愣愣看着她流畅地操作,比他师傅教他的还要熟练。
他注意到亲娘落针的好几个穴位都很危险,稍有差池,那可都是要当场毙命的。
可她就那么随手落针了。
甚至连脸上都没有看出丝毫紧张。
其实是有的。
慕青鱼神情严肃落完了所有的银针,往后退了两步,静静等待容柏清的痛苦发作。
“王爷,只需一盏茶的时辰。”
眼下不好动弹,容柏清轻声应了一声。
温雪菱:“来了。”
随着她话音落下,容柏清感到了一阵剧烈的疼痛,从他脑子里炸开。
他的脸色蓦地苍白如纸。
有温雪菱的提醒,两个近侍护卫先一步使力,这才令他的身体没有丝毫挪动。
温家父子俩被温雪菱她们忽视得彻底。
慕青鱼施完针就回了侧屋,准备接下来要给容柏清用的药。
而温雪菱则状似不经意从荷包里取出东西,包括之前被她放进去的鱼样绣物。
东西一一放在桌子上。
直到她取出荷包里的糖果子,剥开糖纸后,塞入口中。
随后又将东西如数放回。
容柏清蓦地开口:“温大姑娘,那个游鱼样式的物件倒是有些趣味,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他端坐在石椅上并未动弹,视线紧紧跟随着她手里的东西。
“王爷说的是这个?”温雪菱故作惊讶看向他。
容柏清:“是。”
她笑着说道:“此物是我幼时的玩/物。”
温敬书和温谨行也跟着看过去,见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旧物。
不由得疑惑,容柏清看起来为何如此动容?
将东西凑近容柏清的眼睛,温雪菱一脸自豪道,“这游鱼样式是娘亲的手笔,由她亲手缝制,瞧着是不是格外喜人?”
容柏清的视线死死盯着上面的针脚,与谢思青给他的平安符很相似。
几乎是一模一样!
怎么会如此……
难道慕青鱼和谢思青有什么关系?
温雪菱注意到他眼神的变化,佯装好奇道,“王爷,此物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弹指一瞬间。
容柏清就收拾好了心情,语气平静道,“并未,只是觉得有趣。”
温雪菱收回东西,点头说道,“虽说如今样式已经旧了,但我很是珍惜。”
见到亲妹妹手里的小玩意,温谨行思绪也回溯到了小时候。
这样的东西,其实慕青鱼给五个孩子都做过。
只不过温谨行他们四兄弟早就丢了,只有温雪菱把它好好保存了下来。
即便来京城,也小心翼翼收藏在箱子底部。
温敬书看到那杂乱无章的针脚,同样想起了和慕青鱼刚成婚时,她也曾给他绣过荷包。
只是最后的图纹,实在是太过惨不忍睹。
他一次都没有佩戴出门过。
那些银针带来的痛苦,比容柏清以为的要更厉害,脑子一阵阵抽痛。
“看到此物,让本王想起了一位故友。”
第156章她娘亲才是谢思愉!
温雪菱迅速捕捉到他的异样,用疑惑目光无声询问。
对这个昔日旧友,容柏清心里有诸多遗憾。
他看了眼温敬书的方向,意味深长道,“温大姑娘可曾听说过,北境战神谢思青?”
温雪菱眼尾跳了跳:“如雷贯耳。”
“他曾送我一个平安符,乃是他妹妹所作,与慕夫人的手艺倒是很相似呢。”
说是相似,可在他心底早已经化作被人隐瞒的真相。
容柏清目光沉沉盯着温雪菱和温谨行的眉眼,都说外甥和外甥女像舅舅,仔细瞧瞧,还真是相似。
思青啊思青。
当年的北境暮阳关一战到底发生了何事?
为何会出现狸猫换太子的事件。
倾心院的那个女人又是谁?
温谨行感知到淮南王落在自己脸上的打量目光,心里觉得奇怪,谢少将军的妹妹,不就是他的母亲谢思愉?
他看到过她给父亲绣的荷包,针脚细腻入微,比他在京城香包铺子里瞧见的都要好看。
又怎么会是淮南王说的不擅长女红呢?
殊不知此刻,温敬书心里同样有着翻江倒海的情绪涌动。
淮南王此言是什么意思?
涉及谢思愉,温敬书打起十二分精神,蹙眉想到:难道是在隐喻某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就连他在温雪菱母女俩面前离家出走的脑子,也在这瞬间骤然回归。
听出容柏清对谢思青的故友情谊,忙不迭为女儿说道,“王爷,我家夫人正是谢少将军的妹妹,他也是安安的舅舅。”
容柏清冷笑一声,“温丞相难道也中了溶月之毒?”
眼瞎啊。
还堂堂一国丞相呢,连赝品都分不清的蠢货。
话止于此。
容柏清没有再多言,闭上眼继续忍受银针的威力。
温谨行疑惑转头看自己的父亲,不明白王爷这一声冷笑是什么意思。
可谢少将军确确实实是安安的舅舅啊。
温雪菱听出了另一层深意,呼吸一滞,紧紧攥紧游鱼样式的玩意。
她看了看额头冷汗直冒的容柏清,又看了看侧屋内正在忙碌碾药的身影。
低下头的瞬间,他的话在她脑海里一点点刻画出一个真相。
心脏开始扑通扑通狂跳,身子也因激动开始发颤,过往打探到的消息,在她脑子里织成一个庞大的网。
风停了。
周遭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北境暮阳关的河流,川流不息,可绵延而至花溪县。
娘亲身上那些数年不曾消退的刀伤箭伤……
随波逐流而下后的失忆……
还有梁诀和江月明,看到她容貌时的恍惚,看到她娘亲后更是诧异伴随着震惊。
娘亲说,谢思愉听到她说「好久不见」时一闪而过的惊恐。
这和温雪菱上一世看到的谢思愉完全不同。
她是肆无忌惮的。
堂堂谢将军的女儿,什么境况下会对一个弱女子感到惊恐不安呢?
自然是被自己夺走身份的正主,活着回来了。
还有淮南王刚刚说的那句话,不就是暗示温敬书是个眼瞎的人?
温雪菱眸色倏紧,脑袋中更是炸开一道惊雷。
故而……
极有可能……
她娘亲才是真正的谢思愉!
那个冒牌货抢走的,是原本属于她娘亲的人生!
是娘亲的爹爹和兄长!
是谢家满族!
还有……娘亲她自己!
是她和他们用性命打拼下来的荣华余生!
温雪菱低着头,强烈的情绪顷刻间将她笼罩,眼底酝酿着比暴风雪还要强盛的风暴。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容柏清,双唇轻颤。
他也在这道极其强烈的目光注视下睁开了眼睛,窥见她眸中寻求答案的忐忑。
容柏清勾起了一抹发自内心的微笑。
好在,还有一个不蠢的。
眼前这个笑容,就是给温雪菱心中猜疑的坚定回答。
她仰起头,眼眶微微发热发酸,为慕青鱼在花溪县蹉跎了二十多年感到深深的心疼。
她的娘亲本该有幸福美满的一生啊!
故而不是那个巾帼不让须眉的蒙面女将军,被后宅变成了狠毒的恶人。
而是……而是……
被人硬生生夺走了身份。
就连失忆后,她以为是余生依靠的丈夫和儿子,都变成了那个冒牌货的所有物。
实在是……太可笑了!
想起前世今生,四个兄长屡次在自己面前提及,谢思愉为国为民付出了多少惨痛代价,她是巾帼英雄的那些话,温雪菱凉透了的血液升起暖意。
谢思青……谢思愉……慕青鱼……
一阵凉风吹过,带来了侧屋里面碾压出来的浓浓药香。
温雪菱暴动的情绪也随之平静下来。
如今她更要从长计议了。
久坐之下,温谨行未曾完全痊愈的伤口开始发疼,他往温雪菱的方向挪动了一下。
视线游走时突然看到她的眼睛。
他心一惊:菱儿眼底的猩红之色是怎么回事?
一盏茶的时间很快过去。
慕青鱼过来拔针。
看到银针上漆黑的暗色,在场众人神色各异。
“王爷,觉得眼下身子可舒爽些?”
近身侍卫早已退下。
容柏清只觉得通体舒畅,眼前世界更是从未有过的清明。
他主动拱手道谢:“多谢慕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