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一抹淡淡的惆怅被他压下,随之涌现的是对慕青鱼看透他重伤之事的审视。
很多年,容柏清曾在南疆战场受过重伤。
为了不动摇军心,以及给敌人可趁之机,他将此事隐瞒了下来。
慕青鱼不惧对面极具穿透力的视线,不卑不亢,周身沉稳冷静的气场竟也不输于他。
在她身侧,还有另一张更漂亮年少的脸庞。
母女俩的视线同时落在容柏清身上。
只不过慕青鱼看的是他毒素蔓延至眼珠的脸,而温雪菱看得则是他腰间的长剑。
这柄剑……
上辈子她在奴城藏宝阁见过!
温雪菱双唇抿了抿,名为理智的那根弦绷紧,对于容柏清这样的一军将首而言,什么情况会把自己的贴身宝剑送出去?
“慕夫人果真是医术高明,本王近来身子确有不适,能否请慕夫人给本王把把脉?”
他压低了声音,这番话说得很是温和。
只是那双噙着沉思的漆黑眸子里,在与她四目相对时裹满了寒霜。
对今日之事的怀疑更深了。
“王爷,万万不可!”这话可把温谨言给吓到了。
他急忙开口:“王爷,我娘亲只是略懂一些医术,并非什么医术高明之人。”
“王爷身体若有不适,不如请二弟过来给您诊脉,他师从医圣,医术超绝,定然能……”
容柏清缓缓转身盯着他的眼睛,“温小将军。”
声音冰冷。
“本王想要谁来看诊,什么时候轮到温小将军来管了?”
不再刻意压制,容柏清身上充满威慑力和压迫感的气场,有着让人毛骨悚然的狠戾和杀意。
温谨言心头一紧,“是、是谨言多言了。”
权力啊。
多么令人生惧又向往。
看到大哥被容柏清的气势压得死死的,温雪菱心头对权势的渴望如野草疯长。
察觉到一道犀利目光,她不闪不避,笑着看向容柏清。
眼前这个少女看起来年岁虽小,却莫名给了容柏清一种不是好惹的狠角色之感。
淮南王的身份再高贵,也终究是外男。
小楼的主屋不大,一扇屏风挡住了里面居住的寝间,并不适合迎人进去。
温雪菱的屋子就更加不可能了。
侧屋除了一个个晾晒草药的竹编架子,连坐的地方都不曾有。
倒是院子里有石桌石椅。
在温谨言催促亲娘快些出侧屋,不要让王爷久等时,温雪菱慢条斯理接过苏嬷嬷递来狐裘,给慕青鱼披上。
“娘亲,院子冷,莫要受寒。”
慕青鱼紧紧握住她的手,眼神示意她不用担心。
母女俩迈向屋外的脚步一致且坚定。
这一幕,落在容柏清的眼里很是赏心悦目。
如此心性沉稳且胆大的美人,竟会被温敬书冷落在老家十多年?
慕青鱼让人取来一方新做的手帕,搭在容柏清的手腕上,指尖缓缓落于他的脉搏处。
守在屋子外面的棠春,突然从外面进来,对着温雪菱点了点头。
温雪菱知道,这是温敬书过来了。
她站在慕青鱼的身后,指尖在她后肩膀轻轻点了三下,提醒她渣爹在过来的路上。
慕青鱼心里瞬间有了数。
趁此机会,温雪菱也在观察着对面的容柏清,目光又一次落在他腰间的墨色长剑,暗暗思索上辈子这柄剑到底是因何入了奴城。
难道他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所求?
奈何上一世,那个恶人只喜欢她的嗓音,虽不曾避讳让她知道那些秘密,却也不会告诉她缘由。
以至于温雪菱知道了很多密辛,但不知道前因后果。
慕青鱼收回手,“王爷,脉象只能探明一部分的病因,并不能以偏概全。”
她把脉时,就发现对面的人一直盯着她的脸看,也不知在看什么。
容柏清抬了抬眼皮:“慕夫人不妨直言。”
“既然王爷开口,那臣妇就直言了,能否就近看一看王爷的眼珠。”
温谨言先一步惊呼出声:“娘亲!”
声音里都是惊恐,还有对慕青鱼最后那句话的苛责,觉得她实在是太过没规矩了。
“大哥吼什么?”温雪菱脸色冷然,用同样质问的语气还了回去。
他瞥了眼坐在椅子上没有说话的容柏清,咬牙绷紧了下颚,说道,“娘亲这是妇道人家,怎能碰触外……咳咳,碰触王爷的贵体?”
简直是不守妇道!
一听到他这话温雪菱脸色骤变,她冷笑问他,“把脉、观眸、查伤口……这些不都是一个大夫看诊的正常步骤?”
她突然拔高声音,“还是说,在大哥的眼里,勇冠三军、大义凛然、光明磊落的淮南王,实则是个借着治病由头,窥视同僚的夫人?”
容柏清漆黑的眸子暗芒闪过。
他挑了挑眉,听到小姑娘抬高自己的话,懒懒扯起嘴角。
呵……丞相府有点意思。
堂堂一国丞相,明里暗里想要他认二女儿为义女,故意引着他去明珠苑。
温谨言呢?
这里住的人是他生母,他却说这里是另一个妹妹的居所。
而温家这个大姑娘就更有意思了,懂得借力打力。
知道她大哥惧怕他的身份,就拿他淮南王的身份压他大哥,看似莽撞无礼,做的每件事却都透着步步谋划的谨慎。
第150章这王爷简直太棒了!
温谨言被堵得哑口无言。
“你别胡说,我分明不是这个意思!王爷更不会……”
他俊朗的面容上,一双眼眸微微闪躲。
不是因为自己方才对亲娘吼出口的质问,而是怕淮南王对他有怪罪之心。
温谨言赶紧回头和容柏清解释。
容柏清一言不发。
他很想看看这个心思缜密的小姑娘,后面还能借着他的身份,做出什么胆大妄为的事情来。
温雪菱不怒反笑,“你没有这个意思,那你方才吼什么?”
大哥的沉默,刚好给了她发挥的机会。
她继续开口说道:“王爷诚恳求医,娘亲心善相助,本是好事一桩。”
“院子里一众侍从丫鬟护卫可都看着呢,还有大哥和菱儿在身畔陪着,怎么被大哥说得见不得人似的?”
温雪菱先发制人。
就是要将温谨言所有话都堵在心口,催化他心里对她的不满和怒意。
如此才好进行下一步。
与此同时。
等女儿将事情推到高点,慕青鱼才按照两人约定好的,彼此分工行事。
她从椅子上起身,朝容柏清行了一礼。
“王爷,您此番身体不适的病因,和南疆巫族的溶月之毒很是相似。”
温雪菱清清楚楚看到,容柏清眼里多了一抹正色。
溶月之毒?
她一颗心须臾间提起,神色也跟着凝重了起来。
“臣妇虽对此有了眉目,可不仔细瞧清楚,对症下药,怕是难以根治。”
“若让王爷的身体,因此出了意外,臣妇万死难辞其咎。”
容柏清总觉得这些话都是虚的,她真正的目的还在后面呢。
果不其然。
慕青鱼的话还没有说完。
她瞥了眼大儿子,说出来的话也越来越冷。
“连臣妇的亲儿子都觉得此举不妥,若被外人知晓,臣妇怕是在京城再难存活。”
“臣妇医术不济,王爷还是请回吧。”
温雪菱和慕青鱼的双簧,直接将温谨言架在了道德的高位上,一时之间下不来,也不知如何开口。
尤其是……容柏清的脸色都阴沉暗了下来。
“温小将军,本王在你的眼里,就是对丞相夫人有窥视之心的猥琐男人?”
“王爷,臣不敢!”
就在这时,温敬书带着温锦安从外面匆匆而来。
看到淮南王府的护卫都在小楼门口,而不见容柏清的身影,他心里乌云密布,对大儿子的不满更多了。
不管怎么说,慕青鱼都是他温敬书的女人。
这个逆子把外男领进小楼算什么?
刚进院子,就看到温谨言单膝跪在淮南王的面前,他拧了拧眉头,发生了什么事情。
有了聂笥蛇宠的补血滋养,温锦安今日可谓是容光焕发。
随着她走近,身上浓郁的蛇腥味传来,温雪菱黛眉拢起,强忍下想要呕吐的念头。
两支奢华精致的步摇,随着她的走动发出悦耳声音。
温锦安施施然来到淮南王的面前,朝他行礼,“安安见过王爷。”
“起来吧。”容柏清嗓音淡淡。
她偷偷抬眼去看淮南王的脸,惊讶于他如今已过不惑之年,容颜竟还是如此俊美。
温锦安故意不起身,甚至还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她楚楚可怜地看向容柏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