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尤其是温谨礼那封信里所书:温雪菱就是贪慕丞相府嫡女的高贵身份!
  四目相对,温雪菱眼神里的凉意比他更多。
  仿佛察觉到了他此刻心里的想法,她先一步截断了他还未说出来的后话。
  “二哥,菱儿看重的,从来都不是爹爹如今的地位,更不是所谓的丞相府大小姐的身份。”
  “而是自古以来的嫡庶之制、长幼有序和礼义廉耻。”
  “不管爹爹是一国丞相,还是花溪县的小小编纂,于我而言,并无什么差别。”
  “我本无错,为何要无辜接受妹妹的贬低?”
  她可以不要温敬书那些虚伪的父爱,但决不允许他在享受了娘亲的所有美好后,否认两人曾经的关系。
  在这个院子好几个时辰,温雪菱有些想北院小楼的娘亲了。
  被她这些话一说,温谨行苍白如纸的脸颊不由得涨红,蓦地有种自甘下贱愿做庶子的错觉。
  可他分明不是这个意思啊。
  再说,安安那般善良体贴没有心机的性子,又怎会把他当作庶兄来看待呢?
  “咳咳……菱儿……”
  “二哥明白你想要维护娘亲的心,但你忘了娘亲连山中野兔都不忍斩杀,最是心软良善,又怎么在意区区一个无心的唤称呢?”
  换言之。
  这件事情只有温雪菱在意,其他人根本不介意。
  “二哥错了,娘亲不是不忍心斩杀野兔,而是你说想要一只野兔作伴,方才留下它那条命。”
  “你可知那年冬日家中揭不开锅,那只野兔本来是娘亲蹲守好几个时辰,方才猎回来给一家人补补身子的。”
  “就因为你一句话,娘亲只好又忍着腊月寒风进山,重新寻找食物,回来病了月余,你可有关心过?”
  温谨行和温谨修是双生子,一强一弱。
  他又喜欢把自己一个人关上屋子里,不管谁劝都没有用,一生气就绝食。
  常年没有晒阳光,又挑食,身子能好才不对劲。
  每次看到娘亲因二哥体弱而自责,温雪菱就觉得心疼,只好用自己法子替娘亲分忧。
  可温谨行呢?
  如今再往回想一想,温雪菱觉得他不是嫌弃自己体弱,而像是在享受那份被所有人捧在掌心呵护。
  她曾听花溪县邻居们说过,在娘亲的细心呵护下,二哥五岁前的身子与温谨修差别并不大。
  是五岁后的某一日,他和温谨修同时落水。
  娘亲先救了靠近岸边的三哥,后救了他之后,温谨行的身子突然间就变差了。
  自此,就变成药不离身的病秧子。
  慕青鱼也对他充满了愧疚。
  趁其沉思,温雪菱眼中闪过锐利的暗芒,“二哥如今的身子,当真是自娘胎带出来的体弱吗?”
  第123章二哥阴暗秘密
  温谨行的表情瞬间僵硬,视线瞥向一边,手也不自觉攥紧,内心的慌乱一览无余。
  她怎么会问这个……
  难道……
  不可能的!没有人会知道这件事情。
  面对温雪菱直白的提问,他目光游离莫名不敢与她对视。
  “当然,难道我会拿自己的身体做戏?”
  眼神闪烁不定,声音里微不可察地颤抖,他越是想要掩盖内心的慌张,也是暴/露更多。
  别说知道事情真相的温雪菱,就是江月明都听出了不对劲的地方。
  温锦安可不管他对慕青鱼是什么心态。
  她现在身上疼得她快死了,只想赶紧回到自己的明珠苑,让丫鬟婢女们好好伺候她休息。
  “二哥哥,安安疼。”她的话提醒了温谨行。
  不想让温雪菱看出端倪,他不自主抬起手掩唇咳了两声,试图挽回自己的形象。
  “那些事情都过去了,日后我自会孝敬娘亲。”
  “言归正传,安安只是小孩子心性,如今已经杖责十大板,该给的教训也给了,适可而止吧。”
  适可而止说得格外重。
  黑夜暗沉,零星几盏灯笼在寒风中晃动,院子里的血色在冷峻的雪夜格外显眼。
  温锦安狼狈趴在刑具上,身上盖着温谨行的大氅,浑身依旧冻得冰凉。
  她忍不住转头去看温雪菱的神色。
  忍不住在心里得意:四个哥哥与她同父同母又如何?他们心里最宠爱的妹妹,还不是她温锦安。
  她等着看温雪菱被伤透心的样子,却见她不疾不徐勾起了嘴角。
  温雪菱反问:“如果我说不呢,二哥又想对我做什么?”
  她缓缓俯身凑近他耳畔,有了试探之意,凉薄的嗓音比院子里积累的雪还要冷。
  “是故意把煮好的温水放到屋外,和娘亲说菱儿没有给哥哥温茶?”
  “还是偷偷把娘亲煮好的药倒入后院溪流,不让身子好起来,从而加深娘亲的愧疚呢?”
  “啊,还有,明明心里不喜娘亲给三哥裁制新衣,又装虚弱夺走……”
  前世她深陷亲情之局,看不透年少时二哥那些令人疑惑的举动。
  而今无需深思,全都懂了。
  原来她的二哥一直都在妒忌自己的双生子弟弟。
  这些话她说得很轻很轻,除了温谨行,院子里其他人都没有听到。
  那些见不得光深埋心底的秘密,被亲妹如此直白地戳破,温谨行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温雪菱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轻易击破了他的心理防线。
  深渊啊,那么令人恐惧。
  总不能只有她一个人沉坠其中吧。
  她敛了敛面上的神色,直起身,居高临下漠然扫过他心虚煽动的长睫。
  温雪菱转身对江月明行礼,“江大人,臣女万分感激大人深夜来此,替臣女和娘亲讨回公道。”
  “但律法便是律法,不能因臣女不忍妹妹受罚,便要强词夺理扰乱律法秩序。”
  江月明明白了她这些话的意思。
  他抬了抬手,“继续。”
  大理寺亲兵扯下了盖在温锦安后背的大氅,重重一板子打在了她的腿上。
  温锦安痛呼:“啊——”
  又是十板子下去。
  原本昏迷不醒还可以暂时逃避廷杖,奈何温谨行给她喂了护心丸。
  在温谨行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好心办坏事的时候,温雪菱看穿了继妹眼睛里的震惊。
  这可是圣山一颗难求的秘药。
  只要人还有一口气,就能把命死死吊住,并且脑子还会十分清醒。
  这护心丸确实是救了温锦安的命,可也让她硬生生保持清明,感受木棍打在自己身上的痛苦。
  温雪菱眼神漆黑,面无表情盯着继妹痛到窒息抽泣,偏偏又晕不过去的凄惨模样。
  想必……她已经在心里把温谨行骂得狗血淋头了吧?
  伴随着响彻丞相府上空的惨叫,又有五板子落在温锦安身上。
  温锦安想装晕,却被大理寺亲兵看穿。
  挥下去的力道更重了。
  “二哥……哥……救我……安安快死了……”
  “安安!”
  温谨行对继妹受罚的担心,是真心实意的。
  他想要上前阻拦,却被一旁监督行刑的大理寺亲兵拦住。
  “温二公子,三思而后行,扰乱大理寺行刑者,可是要受十板子廷杖。”
  听见大理寺亲兵的提醒,温谨行理智短暂回归了脑子。
  他垂着眉眼,但仔细看能瞧见偏执阴暗的冲动,连带着对温雪菱看透他心里阴暗的恨意,让温谨行做出了一个冲动且大胆的行为。
  “江大人,谨行愿意陪舍妹一同受罚。”
  温谨行强撑着身子从轮椅上下来,贴身伺候的侍从急忙过来扶他。
  “二少爷,你这身子可受不得廷杖之刑啊!”
  “无碍……咳咳……安安是我妹妹,既无法替安安求情,便不如……和她同苦。”
  眉眼间常年染着浓浓的病气,他刚起身就身子一软半跪在地上,阴郁的眸子却在偷偷观察亲妹的神色。
  侍从慌忙过来搀扶,却被温谨行用力推开。
  “不必扶我。”
  温雪菱差点被他这句话逗笑。
  难怪他和温锦安能交心,原来他们都和戏园子的优伶一样。
  只不过他们是看话本子排戏作乐。
  而温谨行他们二人却是虚伪自演,甚是喜爱在人前伪装出无害的一面。
  “二哥对妹妹的心意,真是让菱儿好生感动。”
  她这话说得温柔,表情却透着讽刺。
  在温谨行目光投来之前,转身对着江月明请求道,“江大人,念在我二哥如此坚定的份上,求您给他这个同甘共苦机会吧。”
  温谨行:“……”
  没有料到她会说这样的话,人也被架在了话上,下不来。
  江月明黑眸冷静清明,很快就洞悉了温谨行的意图。
  到底是年轻,既想表现对继妹的关怀,又像引起亲妹的妒忌和占/有/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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