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慕容骏眼底倏地燃起暗火。
  他的指尖暧昧地擦过她的脸颊:"再求一次。"
  声音温柔得像毒蛇吐信。
  "放开她!"
  梁念暴起欲扑,却被两名侍卫反剪双臂按在地上。
  粗粝的石子磨破他前额,鲜血顺着眉骨滴落,在尘土里洇开暗色痕迹。
  梁雨花含泪,颤抖着声音再求了他一次。
  慕容骏专注地盯着梁雨花惨白的唇瓣:"明日酉时,我要在府里见到你。"
  余光扫过挣扎的梁念,"你们家人的命,都在你手中了。"
  梁雨花浑身剧颤,眼泪终于砸在慕容骏手背上。
  她闭眼点头的瞬间,听见兄长撕心裂肺的喊声被堵在侍卫掌中。
  慕容骏满意地松开手,"真乖。"
  待马蹄声彻底消失,梁念才被松开。
  他踉跄着扑到妹妹身边,却发现她十指深深抠进掌心,指甲缝全是血色。
  "我去找陆世子和世子夫人,他们一定能帮我们。"
  梁念声音哑得不成调。
  "没用的。"
  梁雨花突然抓住他衣袖,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哥,我们现在这种情况,人人避之不及,如何好再麻烦他们呢?"
  梁念也明白这个道理,可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妹妹羊入虎口。
  檐下残阳如血,照得他眼底猩红一片。
  -
  门房的消息送来的时候,元婉如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昨日她让人给梁念送了东西,他却不要,今日竟然主动来寻她。
  将人请了进来,梁念脸色难看至极,刚见到她就跪下了:“还请世子夫人,再帮我们一次。”
  元婉如手中的青瓷盏"啪"地搁在案上,溅出几滴茶汤。
  她顾不得擦拭,急忙上前扶住梁念:"你这是做什么,我们是朋友,若是能帮得上忙,无需你如此,快起来说话!"
  梁念却不肯起身,额头抵着青砖:“世子夫人,五皇子他......”
  声音哑得不成调,"他要雨花明日酉时过府......"
  "砰!"
  元婉如一掌拍在黄花梨案几上,震得茶盏跳起半寸高:"慕容骏欺人太甚!"
  掌心火辣辣的疼,她却浑然不觉。
  一双温热的大手突然包裹住她的柔荑。
  陆江年不知何时已站在身侧,拇指轻轻摩挲她泛红的掌心:"为那种人气坏身子值当么?"
  转头看向梁念时,眸中寒芒乍现,"五皇子这是吃准了你们不敢闹大。"
  梁念拳头攥得咯咯响:"求世子指点......"
  他转向梁念,"眼下太子不便插手,但孙家可以。"
  梁念猛地抬头:"信国公府?"
  "不错。"
  陆江年慢条斯理说着:“毕竟当初在皇上面前,太子为你们家求情,曾提到你通风报信,帮助救出孙姑娘之事,故而孙家终究与你有几分交情。”
  如今梁家树倒猢狲散,太子与梁妃有着血海深仇,不可能出面帮助梁家。
  三皇子也没有理由帮忙。
  唯一能阻止慕容骏的人,就是皇上。
  陆江年猜测,皇上必定也不愿意看到五皇子与梁家人扯上关系,毕竟,梁家覆灭的旨意,是皇上下的,他心中不可能没有想法。
  元婉如突然接话,眼底闪着锐光,"不错,你快去找孙涣之,他必定尽力相助。"
  梁念深深一拜:"陆世子,世子夫人,多谢。"
  "别急着谢。"
  陆江年一把扶住他,声音压得极低,"这件事,不敢说一定能成,你们最好收拾细软。"
  见梁念怔愣,他冷笑,"五皇子还不至于敢为了一个女子,就大肆搜捕,下下策,就是藏起来躲一躲风头。"
  这个时候,陆江年和元婉如,绝对想不到,这把火最终会烧到了他们身上。
  -
  此时此刻,信国公府,也不平静。
  孙海宁出了事时候,孙夫人吓得不轻。
  一天兄妹俩躲在屋里,聊着孙海宁去边关的事情,正好被孙夫人听到了。
  这下可就捅了马蜂窝了。
  孙夫人把孙海宁关了起来,绝不让她离开房门半步。
  孙海宁也不肯妥协,母女二人就开始拉扯起来。
  关键是,孙涣之也站在孙海宁这一边,孙夫人一下就被两个不孝儿女气病了。
  孙涣之刚踏入内院,一只青瓷茶盏便擦着他额角飞过,在廊柱上砸得粉碎。
  "母亲息怒!"
  他疾步上前,却见孙海宁直挺挺跪在青石板上,发间珠钗散乱,脸颊上赫然一道红痕。
  孙夫人倚在榻上,胸口剧烈起伏,指尖死死揪着锦被:"好啊,你们兄妹倒是齐心!"
  她突然抓起案头《女戒》掷向女儿,"我这些年教你的闺训,都喂了狗不成?!"
  书册砸在孙海宁肩头,她却纹丝不动:"女儿六岁偷习剑法,十岁熟读兵书。"
  她突然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一道箭疤,"十一岁秋猎,中了一箭,也从无悔意——"
  "闭嘴!"孙夫人猛地站起,又踉跄着扶住床柱,"你是要气死我不成!"
  孙涣之一个箭步扶住母亲,却被狠狠推开。
  孙夫人颤抖着指向窗外练武场:“那些刀枪剑戟,原以为是给你兄长准备的……"
  她突然哽咽,”没想到养出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头!"
  "母亲!"孙海宁突然重重磕头,额角顿时见了血,”当年祖父随先皇马上打天下时,祖母可曾说过半个‘不’字?"
  她抬起脸,眼中燃着灼人的光,"孙家的血脉里淌的是铁与血,不是后宅的胭脂香!"
  第405章 昭华夫人与皇上的对峙
  孙夫人身形晃了晃,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娘!”兄妹俩同时惊呼。
  孙夫人摆摆手,缓了一口气:“不用再说,我不会同意的。”
  孙海宁却跪着不动,泪珠混着血水砸在地上:“女儿发誓,若不能建功立业,愿马革裹尸还!"
  她突然拔出腰间短剑,”若母亲不允——"
  寒光闪过,一缕青丝飘落在地。
  孙夫人望着那柄泛着冷光的剑,终于瘫软在榻。
  "孽障,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孽障!"
  孙涣之"扑通"跪下:“母亲,海宁有将才,这是她从小的梦想,您就让她去试一试吧。"
  "你还敢提!"
  孙夫人抓起玉枕砸过去,”若非你纵容,她怎会变成这样!"
  正闹得不可开交,管家慌张来报:"梁念公子求见,说是有要事相求。"
  孙涣之愣了一下。
  不过,无事不登三宝殿,只怕是出事了。
  他重重磕了三个头:“母亲,儿子先去会客,您好好休息。"
  起身时压低声音对妹妹道,"别急,慢慢磨吧。"
  孙海宁点头:“我知道的。”
  -
  信国公府前厅,梁念直挺挺站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布料。
  烛火将他消瘦的身影拉得老长,投在青砖地上像一柄出鞘的剑。
  孙涣之大步而入,带进一阵夜风。
  "梁兄。"
  孙涣之抬手止住他要行的礼,"出什么事了?"
  梁念喉结滚动,三言两语将五皇子强索梁雨花之事道明。
  "陆世子说,唯有孙世子能解此局。"
  “好个慕容骏!"
  孙涣之猛地起身,玉带撞在案几上铮然作响,"梁兄稍候,我这就进宫。"
  梁念突然深深一揖,额头几乎触到孙涣之的靴尖:"大恩不言谢。"
  声音哽住了,脊背微微发抖。
  孙涣之扶住他手臂,触到一手冰凉。
  “不必如此。"
  孙涣之用力握了握他的肩,"你曾经报信,免了难江县元家一场灭顶之灾,我与……”
  话到嘴边顿了顿,改口道:“陆江年是好友,这份恩情,我亦同样记着。"
  “你先回府,我这就进宫面圣。”
  梁念眼中一酸,差点要哭了。
  他们梁家二房,本是尘埃中的人,无足轻重。
  没想到,陆江年、孙涣之这些天之骄子,居然肯如此尽心帮忙,他有种莫名的感动。
  不管成与不成,他都心存感激。
  -
  孙涣之疾步穿过朱红宫墙,远远望见御书房亮着灯,他心头略微沉重。
  里面坐着的君王,是他的姑父。
  姑姑当年还在世的时候,他与海宁,在皇上的面前,从不拘束。
  时间飞逝,物是人非,这些年,若无事,他从不愿意进宫。
  "臣孙涣之,求见陛下!"
  殿门开启时,皇帝正在批阅梁妃案的结案陈词。
  见来人是他,眉头微挑:“涣之,这么晚了,有什么要紧的事?”
  孙涣之不卑不亢,“今日五殿下今日强闯梁府,要纳梁雨花为妾。”
  "梁念求到信国公府,声泪俱下,言辞恳切,悲愤难当,臣感念他相救海宁之恩,又想到皇上宽大为怀,特意赦免了梁家二房,必定不愿意见到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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