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太子抬眸,神色平静得近乎漠然:“无论如何,梁家二房这份情,儿臣记下了。”
他微微一顿,语气疏淡,"至于父皇如何决断,儿臣不敢置喙。"
皇帝定定看着他,忽然低笑出声:“你这个求情,倒真是敷衍了事,若是孙涣之知道了,怕是要怪你不尽心。"
太子唇角微扯,眼底却无笑意:”儿臣答应了他,也做到了,至于结果如何,全凭父皇圣裁,儿臣……无能为力。"
皇帝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明白了什么。
太子这些年因梁妃的关系,与梁家往来不少。
可如今,他既已知晓先皇后之死的真相,又怎会不恨?
什么梁家大房二房,但凡与梁妃沾上半点关系的人,只怕太子都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皇帝心头一松,甚至隐隐有些愉悦。
梁敬有识趣,自己死了,倒省了他的麻烦。
至于梁家二房,不过是一群庸碌之辈,掀不起风浪。
留着他们,反倒能让太子时时警醒,磨砺心性。
"朕之前还犹豫,生怕赦免了梁家的人,惹你不快。“皇帝语气缓和,似在试探。
太子面色不变,只低声道:”儿臣不敢。"
皇帝满意地笑了:“既然你如此恩怨分明,那朕便准你所求。”
他执起朱笔,大笔一挥,“梁敬有死前写了分家文书,梁家二房对谋逆之事毫不知情,且揭发有功,无罪释放。”
太子心头骤然一松,可面上却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似有一瞬的不甘。
他很快收敛情绪,语气木然道:“父皇宽仁。”
皇帝看着他,笑意更深。
——很好,太子终究还是那个太子。
恨意藏得再深,也瞒不过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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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夜里,倒是下起了一场雨。
檐角的水珠滴答落下,在青石板上敲出清脆的声响。
元婉如倚在窗边,看着外头密密麻麻的雨幕,唇角微微扬起。
“二房要出狱了......”她轻声呢喃,眼底浮起一丝久违的轻松。
可这笑意还未达眼底,便又倏然消散。
梁妃一案即将尘埃落定,那唐波的死期,只怕也不远了。
正思量间,陆江年走了进来:“今日苏少东给玄影递了个口信,邀请你明日去岐黄斋。”
元婉如眸光微动,指尖轻轻蜷起,看来,苏少东那边有消息了。
“还好,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陆江年知道她担心什么,如今唐波是生是死,其实他们都不清楚。
赌一把,他还活着。
陆江年从背后环住她,下颌轻轻抵在她发顶:“娘子,为夫觉得你的运气一向很好,这一次也不会例外的。”
“唐波已经攥在皇上的手心了,他想必没那么着急杀人,大概处置了梁妃母子之后,才会轮到唐波。”
她放松地靠进他怀里:“但愿如此。”
“你之前猜的事情,十之八九都中了,希望这次也一样。”
陆江年捏了捏她的手心:“怎么,不信我?”
元婉如浅浅一笑:“信你,这不,梁念他们即将可以出狱了。”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若不是他警觉,及时给玄影传信,当初梁家派去难江县,只怕……"
话未说完,陆江年的手臂便收紧了几分。
是啊,若是元家的人因此出了事情,只怕娘子一辈子都不会真的开心了。
幸好。
"让他们离开京城吧。"陆江年在她鬓角落下一吻,"此间事了,这里终究不是久留之地。"
元婉如点点头:"只是梁家产业尽数抄没,总要给他们备些盘缠。"
话未说完,陆江年便低笑出声:“你呀,未免太小看咱们的皇上了。”
他指尖绕着她一缕发丝,"他既肯放人,就不会做得太难看,何况梁敬有那份分家文书。"
“他当然大方。"
元婉如冷笑,眼底闪过一丝讥诮,“留着梁家二房给太子添堵,这样的‘恩典’,倒是很配他的为人。”
这个理由,真是可笑,可悲。
陆江年将她转过来,捧住她的脸:“他是帝王,但也是凡人。”
拇指轻轻抚过她微蹙的眉间,"这世上,谁心里没藏着些见不得光的心思?"
第401章 不喜欢京城
元婉如抬眸望进他眼底,眼尾微微上挑:“那你呢?陆大人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龌龊心思?”
陆江年低笑一声,指尖顺着她寝衣的系带缓缓游走:"你说呢?"
烛火在他眼底跳动,映出几分危险的暗色。
“想把你绑在床上……”
元婉如忽地轻笑出声,玉指戳了戳他心口:“陆大人就这点出息?"
她眼波流转,"咱们是正经夫妻,这些日子你要怎样,我哪回没依着你?"
说起这个,陆江年眼底笑意更深。
自青州归来后,自家娘子待他格外不同。
那本"兵书",这些时日都快被他们翻烂了,里面的好多内容,都付诸实践。
“既然娘子这般体恤……”
他俯身在她耳畔低语,温热气息惹得她耳尖发烫,“不如今夜咱们再练习一回?"
弯腰将人抱起,带着她就往床边走去。
"正好……为夫新悟了个阵法。"
元婉如被他放在床上,头上的发簪叫人轻轻抽离,青丝散落如瀑,衬得肌肤胜雪。
她刚要嗔怪,却被他以吻封缄。
窗外偶有夜风拂过,却吹不散这一室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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岐黄斋里,还是当初的那一间厢房。
元婉如推开门进去,里头端坐着的人,果然是安宁长公主。
她的指尖,闲闲拨弄着一盏清茶,惬意悠闲。
安宁长公主听到响动,抬眼看过来,细细打量元婉如的表情,后者的脸色,一片安宁,仿佛早就猜到了今日要见的人,就是她。
“看来,你猜到是我了?”
元婉如颔首:“大胆猜一猜而已,也不是十拿九稳。”
安宁长公主笑了笑:“你一向大胆。”
“不过,这个大胆,有何依据?”
“本宫愿闻其详。”
元婉如从容落座,微笑着说:“上次长公主在这里见到我,就已经表明,您和岐黄斋的关系匪浅。”
“而外子曾经查到一件事,当年长公主初次有孕,生产的时候颇为凶险,长公主福泽深厚,化险为夷,但似乎,唐太医在其中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茶烟袅袅。
安宁长公主凝视着眼前这个年纪轻轻却胆识过人的女子,眼中渐渐浮现出赞赏之色。
“就凭这两点?”
元婉如一双灵巧的眼眸看向她:“还不够吗?”
安宁长公主轻笑两声:“似乎也够了。”
“那你呢,又是为何,据本宫所知,你和唐波,应当无亲无故,何必蹚这浑水。”
长公主指尖轻叩案几,翡翠镯子与檀木相触,发出清脆的声响,"你们夫妻就不怕,本宫转头就向皇兄告发你们吗?"
元婉如微微垂首,露出一截莹白的颈子:"长公主当年违逆圣意,救了唐太医,可见心中自有主见。”
“至于我,同为医者,总觉得唐太医悬壶济世多年,不该落得这般下场。"
“仅此而已。”
“而我家夫君,只是为了帮我。”
她清凌凌的目光对上安宁长公主,并无半点退却。
“我们既不是要谋反,也不是要对皇上不利,不过只是想要世间多一名治病救人的大夫,我想您一定能明白我们的做法。”
很简单的理由,又很有说服力。
安宁长公主目光悠远,想起当年她第一胎难产,宫里许多太医都去了公主府,那时候,唐波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太医,并不出色。
她命悬一线的时候,太医院院首都不敢贸然担责,唐波却傻乎乎站出来,以命相搏,立下生死状,给她开了奇方,挽回了她和孩子的命。
这个恩情,她一直记得。
“本宫是天之骄女,随性惯了,唐波对我有恩,我总要回报于他。”
“我与他接触不少,我总不相信,他那种人,会谋害皇嫂。”
安宁长公主看向元婉如:“这些年,我一直冷眼看着梁妃母子,事实证明,我当年也没有做错。”
元婉如点头赞同:“多亏了您,不然这些往事,就无法再见天日了。”
安宁长公主喝了一杯茶,淡淡道:“那年唐波家中起火,我恰好在附近,让侍卫去救人,可因为当时火势太大,本宫只救下了他。”
元婉如淡淡一笑,只怕不是那么简单,长公主不仅救了人,还伪造了尸体,不然唐波岂能藏在京城多年?
只怕安宁长公主,在救人之前,就已经听到了风声了。
“他曾救了我和孩子,两条人命,曾经我救他一次,如今还欠他一条命没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