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嗯,没事,皇上即便怀疑,他也没有办法。"
  他语气坚决,"你我咬死不认便是,爹在北疆镇守多年,皇上不会随便动忠勇侯府的人。"
  元婉如轻叹一声,将脸埋进他颈窝。
  他身上的气息,让她莫名安心。
  窗外传来玄青的轻咳声:"世子,时辰不早了。"
  陆江年皱眉,却不得不松开怀中人。
  元婉如撑起身子,青丝如瀑垂落,露出雪肤上点点红痕。
  “要去哪里?”
  陆江年取来床头的衣衫穿上,“昨夜皇上未曾召见,今早还需要将青州的事情禀报清楚。”
  元婉如恍然大悟,又有些气他:"既然这么敢,方才又不说,早些起来,用过早膳再进宫,刚好合适。"
  "我都已经吃饱了。"他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不会饿着的。"
  元婉如怔愣片刻:“你何时吃过饭了?”
  话未说完,她忽然想到了什么,顿住了。
  陆江年的指尖,在她腰侧流连缠绵:“呵呵,你说呢?”
  他看向床榻,意有所指地瞥了眼凌乱的被褥。
  元婉如突然轻笑:"你啊,真不是一般着急……"
  陆江年眸色一暗,突然将她拉近,在她唇上狠狠咬了一口:"我就是急不可耐,等我回来,再加深你的印象。"
  元婉如拍了他一下,“快去吧,别胡来。”
  陆江年离开侯府的时候,回头望了眼聆水居的方向。
  方才,他当然是为了宽元婉如的心,皇上如今年岁渐长,对旁人是越发不信了。
  这一次,非要将他调离出京,不就是怀疑他吗?
  皇上连他都不信,更不会信娘子。
  这一次的分离,就够了,以后,他不会让娘子独自面对这一切风雨
  "世子?"
  玄青小声提醒。
  陆江年收回目光,整了整衣服。
  皇宫的飞檐在朝阳下泛着冷光,他忽然想起昨夜元婉如在他耳边的低语:"我也想你。"
  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大步走向宫门。
  即便是皇上,也休想伤他妻子分毫。
  -
  "爱卿剿匪有功。"皇帝的声音从鎏金蟠龙椅上传来,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你办事倒是雷厉风行,在青州不到一个月时间,就已经将涉案的二十七名官员,全部清查。"
  “怎么,京城有什么事,令你挂心?”
  "臣见不得蛇鼠横行。"他抬眼时,正迎上皇帝探究的目光,陆江年恭敬的目光中,裹着森然冷意,"这等蠹虫多留一刻,臣便多一刻寝食难安。"
  “皇上委以重任,臣自然不敢懈怠,日夜审理,只为早日回京复命,将这些尸位素餐的人,绳之以法。”
  面容冷肃,一点都有因为皇上的调侃而不自在。
  "家父常教导臣,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就像青州这些宵小——早该在陛下圣辉下无所遁形。"
  皇帝凝视着他,忽然长叹:"好,好!果真是虎父无犬子!"镶东珠的朝冠微微颤动,"你们陆家父子,当真称得上朕的肱骨之臣。"
  "臣幸不辱命。"
  陆江年语气一转,"家父若知陛下这般夸赞,定要怪臣抢了他风头。"
  满殿肃穆被这戏谑搅碎,皇帝的笑声震得梁间积尘簌簌而落,“你爹不会,他只会高兴。”
  殿中安静一会。
  皇上提起了元婉如。
  “以前就听说,你爹仁厚,收养了属下的遗孤,却不想他将将此女嫁给你。”
  “去年朕还与你爹说过,乐安郡主整日追着你跑,在京城闹了不少笑话,你爹曾说你与元氏有婚约,婚期将近。”
  “待你成亲之后,乐安也就不会执着了。”
  陆江年心思微动,没想到,当初还有这一件事,倒是没有听爹提起,怪不得,爹当初顺水推舟就让他娶了元婉如。
  原来,皇上曾经过问过他的婚事。
  陆江年继续聆听,皇上接着说:“说起来,元氏家世太低了,这门亲事,委屈你了,你爹也舍得。”
  皇上言谈闲逸,就像是随口话家常。
  陆江年也没有战战兢兢,他坦然回答:“不敢欺瞒圣上,元氏打小在臣家中长大,但或许内向,人又胆小,一开始,臣真是瞧不上她。”
  “她爹虽然是护卫,却忠肝义胆,临时前托孤给臣的父亲,婚约就是那个时候定下的,臣倒是一直都不知道。”
  “父命难违,臣最初,也只是硬着头皮把人娶了,心中倒没有真的把她看作妻子。”
  皇上眸光一闪,仿佛谈性十足:“那现在呢?”
  陆江年难得脸红。
  “这……温柔乡,英雄冢,皇上应该能懂臣的心思。”
  “哈哈哈,你这小子……”
  忽然,皇上问了一句:“昨夜你归家,不知道你的小妻子可曾与你提起,前几日她进宫的事情?”
  “梁妃和慕容骁意图不轨,谋逆作乱,证据确凿,朕已经将人抓进监牢,可梁妃口口声声,说元氏给慕容骁下毒。”
  “你怎么看?”
  陆江年内心凛然。
  来了。
  第392章 人心比流云更变幻莫测
  鎏金蟠龙香炉中,一缕青烟袅袅升起,龙涎香的馥郁在屋内缓缓流淌。
  陆江年身着墨色云纹锦袍,腰间玉带映着晨光,如一柄出鞘的利剑般挺立在殿中央。
  他眉眼沉静,仿佛一泓深潭,不起半点波澜。
  "皇上圣明。"
  他拱手行礼,声音不疾不徐,"昨夜臣归家时已近三更,内子别的都没提,独独说了这事。"
  皇帝正执朱笔批阅奏折,闻言笔尖微顿,他抬了抬眼皮,饶有兴致地问道:"哦?她是怎么说的。"
  陆江年唇角微扬,冷硬的轮廓瞬间生动起来:"回皇上,内子素来养在深闺,胆子比兔子还小。"
  他眼中泛起温柔涟漪,“那日被您召进宫中,她被梁妃质问的时候,手里一片冰凉,差点都要被吓哭了,她从没见过这么凶的人。"
  殿外忽起一阵凉风,吹得屋外树木上的叶子,沙沙作响,陆江年的声音在这静谧中格外清晰:”臣问她,回家后是不是吓得不敢入睡,她竟说……"
  话到嘴边却又停住,似是难以启齿。
  "但说无妨。"皇帝索性搁下朱笔,身子微微前倾。
  案上那盏君山银针正氤氲着热气,茶香与龙涎香交织在一起。
  陆江年深吸一口气,眼中闪烁着无奈又宠溺的光芒:"她说……因着皇上在场,反倒不怕了。"
  “这是为何?”
  皇上想起那天,元氏那张惨白的脸,若说她吓得睡不着觉,也有些道理。
  陆江年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几分宠溺,"家父常在家中说起当年随皇上征战沙场的往事,又时时告诫我们要忠君报国,内子耳濡目染,对皇上崇敬非常。"
  陆江年忽然抬头,目光澄澈如秋水:"有时臣与她闲话边关旧事,她还说……"
  话到此处又戛然而止,似有踌躇。
  "嗯?"皇帝指尖轻叩案几,眼中兴味更浓。
  "她说……"陆江年像是下了极大决心,声音却愈发坚定,"说皇上英明神武,竟敢用臣这样的愣头青当一军主帅。"
  他直视龙颜,一字一顿道:"在她心里,皇上英明神武,无所不能,有皇上坐镇,她绝不可能受人冤枉,是皇上给了她底气,便是天塌下来也不怕。"
  话音方落,殿外恰好传来晨钟声响,浑厚的余韵在宫墙间久久回荡。
  皇帝怔了怔,忽然抚掌大笑,笑声惊起了檐下栖息的雀鸟。
  这些年,皇帝听惯了朝臣们精心雕琢的阿谀之词,那些华丽的辞藻就像镀金的笼子,华美却空洞。
  而今日从陆江年口中听到的这番质朴言语,却像一泓清泉,直直地流进了帝王心间。
  "哈哈哈!"皇帝突然抚掌大笑,笑声在殿内回荡,他眼角笑纹舒展,仿佛年轻了十岁,”朕总算明白你为何后来对她倾心了,这元氏,倒是个妙人!"
  陆江年垂首而立,嘴角噙着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
  他心道:我家娘子何止是妙人,分明是九天仙女下凡尘,那些翻云覆雨的手段,皇上您怕是连想都想不到。
  "她还说了句大不敬的话......"陆江年故作迟疑,声音又低了几分。
  见皇帝示意继续,他才低声道:"说皇上看着比太子殿下还要英武年轻。"
  陆江年说完立即低头,像是生怕被治个大不敬之罪。
  "啪!"皇帝一拍桌案,笑得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到了他这个年纪,最受用的莫过于这般夸赞。
  "来人!"皇帝龙袖一挥,声音洪亮如钟。
  殿门应声而开,几名太监手捧锦盒鱼贯而入,陆江年随意看了一眼,东海夜明珠在锦缎映衬下泛着柔光,蜀锦上的云纹仿佛要流动起来,御制湖笔徽墨散发着淡淡松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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