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4章

  谢云楼将账本递给六子。
  君子台的账很清晰,不管是谢云楼还是肖长青,彼此都不会藏私,尽心尽责的让君子台的生意更红火。
  “哥哥快来。”
  江朝华自然的拉着谢云楼的袖子,一点都不显得忸怩。
  谢云楼眼神更柔了。
  柔的仿佛能滴下水来。
  他喜欢跟江朝华待在一起,那样他感觉就好似回到了小时候养父母陪着他的时光。
  “哥哥,这果子酿是我与母亲在山庄时酿的,我们当时就想着这果酿酿好了以后一定让你尝尝。”
  果子酿上的很快,这果饮价格不贵味道又甘甜,君子台的客人几乎桌桌都要点一壶。
  坐在座位上,江朝华将长帽取下,面对面与谢云楼对坐。
  她神态自然,动作也自然,拎起酒壶给谢云楼倒了一杯,随后,期待的看着谢云楼。
  “这果子酿我确实十分喜欢,你的人送过来的第一日我便尝了,你与夫人辛苦了。”
  谢云楼笑着饮了一大口。
  他生的清润,举手投足间更是清贵无双。
  江朝华定定的看着他,好似透过他在看什么人一样。
  她纠正:“错了,是母亲,哥哥忘了么,母亲说了收你为义子,哥哥你不愿意么。”
  谢云楼:“我只是怕……”
  “怕什么。”江朝华挥手:“怕给我们带来麻烦?我们的麻烦那么多,就算会,也早就习惯了,更何况这根本是不可能的。”
  又道:“哥哥应该知道江晚舟的事了吧,长安城的人都知道,是江贺跟他养的外室将我刚出生的三哥掉包了。”
  江朝华一边说一边打量谢云楼的神色,道:
  “哥哥你知道么,那个掉包的接生婆说我三哥后背下方有一枚红痣,那个红痣很特别,乍一看像是一个胎记一般。”
  江朝华话落,谢云楼端着盏的手微微一顿。
  他垂目,长长的睫毛微微眨了眨。
  “哥哥,那接生婆还说,她当年将我三哥丢给了一个乞丐抚养,我三哥很可能从小便在长安城流浪过。”
  乞丐养孩子能教那孩子什么,自然是教他怎么乞讨了。
  “接生婆不仅说了这些,她还说,我三哥刚生下来十分好看,她第一眼看见,还以为我三哥是个女孩,吓了一跳。”
  江朝华目光幽幽,谢云楼垂着头一直不曾抬起。
  “哥哥你说我三哥长大了以后会是什么模样,会不会跟我生的很像,毕竟我与他只差一岁半。”
  江朝华语气更重了,谢云楼的手有些抖,盏中的果子酿,也微微洒出了一些。
  第640章英雄拜倒美人裙
  “哥哥你说,我三哥他现在会在哪里,我与母亲,都十分想他,自从知道这件事,母亲日日以泪洗面。”
  江朝华声音轻了。
  谢云楼心思机敏又细致。
  他若从小不被乞丐抚养长大,被一户正常的人家收养,或许也会读书。
  或许有朝一日,他也会参加科考,考取功名,入朝做官。
  他是有这个本事的。
  本朝文坛重视算术,谢云楼记的账本她看过,看了便忘不掉。
  就算是户部的官吏,只怕也做不出那么详细的账。
  如此,可见谢云楼有天赋。
  “他一定会活着的,你与夫人都是至诚至善之人。”
  谢云楼不动声色的将洒出来的果子酿抹去。
  他轻声说着,江朝华见状,也不想逼他,声音更轻快了:
  “三哥在外多年,哪怕他知道了他可能是我母亲的孩子,只怕短时间也不想认我们吧,毕竟,这件事换了谁都有些难以接受。”
  江朝华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果子酿,喝了一大口:“可是我们还是希望他能回来,因为他是我们的至亲骨血,只要见了面,心里总是会有波澜的。”
  果子酿上了,菜也陆陆续续的上了。
  谢云楼抬头看江朝华。
  江朝华又在布菜,她神色自若,就好似她真的是跟谢云楼谈谈心聊聊天。
  “哥哥你尝尝这果蔬小炒,从小我与大哥二哥都很喜欢吃这道菜。”
  江朝华拿着公筷给谢云楼夹菜。
  她生的明媚,做事也不拘泥做作,这样的人儿,能当她的哥哥,应该很幸福吧。
  “好。”
  谢云楼点头吃菜,江朝华看着他,又拿过了一旁的核桃糕。
  这糕点是她从外面带过来的。
  “哥哥你尝尝这糕点,看看好吃不好吃。”
  江朝华又将核桃糕推给谢云楼。
  谢云楼修长的手捡了一块咬了一口。
  糕点过分的甜腻了,一般的贵女吃了都有些吃不下去,更别说盛唐的男郎们从小就不嗜甜。
  “好吃。”
  谢云楼说,将那核桃糕三两口吃完了。
  他喜欢甜食,从小就喜欢,越甜腻就越喜欢。
  所以,他不是敷衍江朝华,也不是怕拂了江朝华的热情。
  而是他真的很喜欢吃这甜的发慌的核桃糕。
  江朝华目光幽幽,声音也更轻了:“哥哥你知道么,母亲的孩子,每一个都嗜甜如命,越是甜腻的东西越喜欢吃。
  这核桃糕,正是母亲亲手做的,甜腻的让人觉得像是在吃糖浆一般。”
  江朝华说着,谢云楼沉默了一瞬。
  他抬头。
  这一次,他没有再躲闪江朝华的眼神,与江朝华对视。
  江朝华忽的红了眼眶,像是确定了什么一般,尤其眼尾红的厉害。
  细心如谢云楼,第一次看见母亲,他便察觉到了什么吧。
  只是,他不敢承认。
  他从小是一个乞丐,如何敢异想天开的攀附权贵。
  他也,不是那样的人。
  君子台人来人往,酒楼内都是人,坐无遗漏。
  谢云楼江朝华幽幽对视,无形的对视好似透露了太多消息。
  良久,谢云楼低低一叹。
  这叹息声流入人群,销声匿迹,却渗出了一丝妥协的意味。
  与此同时,梅花小街,陶竹小院中。
  靡靡琴音响在小院之中。
  像是雨滴坠落琴弦一般,大珠小珠串联成一曲曲优美的调子。
  院子中的装饰相交于之前多了一些秋千跟琴架还有摇椅。
  夏日炎热,小院中有两个埋于地下的长管子,管子中有敲碎了的冰块铺满管道。
  丝丝凉意从管道散开,逐渐扩散到院子的各个角落。
  流觞守在院子门口。
  他拿着长剑,偶尔感受到周围潆绕的凉气,他余光便止不住的往凉亭下正在抚琴的婉清看去。
  他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瞧第二眼,心里直叹得罪。
  婉清太美了,她美的简直有些不真实。
  不似江朝华那明艳及具视觉冲击的美,婉清的美,更像是夏日里的一汪清泉,静静的流淌着,让人无比舒服又情不自禁的想靠近。
  她不仅美,性情还恬静。
  犹如月宫中多愁善感的仙子,每当她抚琴的时候,那复杂矛盾的情绪,勾人心魄,让人不仅沉浸于她的美貌中,更沉浸在她的琴音中难以自拔。
  流觞自诩定力惊人,但瞧上婉清一眼也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就更别提,日日与婉清离的及近,及亲昵的蔺青阳了。
  蔺青阳喜欢听人弹琴,可有些自诩琴艺高超的人弹的曲子却不能入他的眼。
  可见他的要求有多高。
  婉清是唯一一个不仅琴音能吸引他,却还能让他着迷的人。
  不过半个多月,不管是婉清那双偶尔浮现忧愁的眸子还是她的琴音,都让蔺青阳无法自拔。
  他很确定当初在教坊司那个让他瞧上一眼便昏厥的人就是婉清。
  他不知道人是不是真的有前世今生,可看见婉清,他很确定。
  他与婉清,定是前世有纠葛的。
  “累了吧。”
  琴音戛然而止,蔺青阳着一身藏青色的锦袍,腰系和田玉带。
  他执一帕子,自然的擦了擦婉清的额角。
  他总是十分体贴,哪怕小院中已经很凉快了,婉清并未出汗,他也要给婉清擦擦。
  “不累,不过是弹两首曲子罢了。”婉清摇头,如清泉一般的眸子扬起看着蔺青阳。
  蔺青阳及爱她的眸,更爱她眸中的忧愁。
  他情不自禁的垂首,在婉清眼皮上轻轻的落下一吻。
  “本王抱你回卧房吧。”
  蔺青阳手臂用力,直接将婉清打横抱起。
  婉清柔顺的靠在他肩膀上,任由他抱起自己。
  蔺青阳满目柔光,竹菱跟流觞也都识趣的没凑过去,反而是离卧房更远了。
  “喂小丫头,还愣着干什么呢,九目琴可不抗晒。”
  竹菱害羞,捏着衣角往外面挪,流觞淡定的提醒了她一下。
  竹菱的脸蹭的一下红了。
  蔺青阳很尊重婉清,在没给婉清承诺前,他不会动婉清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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