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我觉得可能是我从一开始就忽略了一件事。”
  之前她的思维也从来没有从那个‘鬼’身上绕开,觉得所有事起码都和那个‘鬼’脱不开干系,因为这个‘鬼‘’’的目的很显然就是逐步猎杀所有人、不留活口。
  但是,吕嫣忽略了,除了现在皇陵里的这只‘鬼’之外,就没有其他人想取这些绣衣使的命吗?
  这一瞬间,吕嫣显然想到一个可能,如果这个可能是真的,那还真是让人悲哀。
  “这些绣衣使,或许在下皇陵前,就中毒了。”
  邓九公,圣君。
  空气中微微安静,吕嫣的话,谢胥甚至反应了一会、才意识过来什么意思。随即他脸色黑了。
  郑九则是从这微妙的气氛中品出什么,他表情微僵,看着地上那年轻死者的僵硬脸孔,回想起他也经历过类似的事。
  替于趾逑干那些“脏活”的时候,这位于指挥也做过这种事。
  为了防止有人中途背叛,执行任务之前,必须服毒。
  要么任务完成,要么死。
  只是眼前这个绣衣使,年纪明显太轻了。
  “我记得他的名字。”谢胥忽然吐出两个字,“宋樾。”
  谢胥原本对这些绣衣使并不伤心,仅仅因为,他是唯一一个不满弱冠的绣衣使。
  想到这,谢胥的掌心不自觉又捏紧了。
  吕嫣忽然明白,那惨死在石棺旁的绣衣使,为什么对谢胥最后说那句话。
  有无相恶鬼。这句话可能不只是代表能换脸的‘鬼’,还代表,他至死都不知道害死自己的人是谁。
  无相,无人。死无对证。
  “这样看来你还算幸运,”吕嫣这时才慢慢看着谢胥道,“起码那位贵人、没给你服什么毒药吧?”
  其实,吕嫣这句话也是在问。
  真的、没有吧?
  谢胥没有应答,他没有毒药,或许是因为在贵人的眼里,谢胥连喂毒药的价值都没有。
  吕嫣看他的表情,似乎微微放下心来。
  这样的事,谁都不好受,看着人一个一个死在自己面前,只感到悲惨荒诞。
  这些人有什么非死不可的必要吗,没有。
  他们的死亡,甚至是没有任何价值。
  真的就好像,只是这皇陵的一块填砖一样。
  谢胥收回眼眸,面色冷然转过身:“……继续走吧。”
  吕嫣知道,现在的情况俨然不一样了,如果所有绣衣使都已经身中剧毒,那么,就算吕嫣和谢胥找到他们,阻止了那只鬼的猎杀,也可能救不了这些绣衣使的命。
  吕嫣却三根青葱细指,微微捏住了谢胥的一只手腕,准确地说,是扣在他的脉门上。
  呐,总要把一把脉才能放心。
  谢胥感受到吕嫣的触碰,那一瞬间僵硬不动。
  细细捏了片刻,吕嫣松了手,确实是没中毒,就是多少是有点虚。
  谢胥:“……”
  吕嫣佯装无事发生,“走吧。愣着干什么。”
  第二百五十八章 指路符号,信是不信
  众生平等,那是佛家的说法。
  实际上的世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鬼。
  皇陵明珠夜,巷尾枯骨藏。
  ……
  “你们可听说过那个传闻,关于圣君,和贵人的。”
  “宋樾”忽然开始说话。
  把其他人吓了一跳。
  “你说什么?!”
  哪怕这里没有旁人,这番话也瞬间让人惊慌失措。
  “宋樾”却幽幽地:“听闻当年从贵人寝殿中抱出的襁褓里,是个已经夭折的孩子,可后来,却离奇活过来了。”
  就是当今圣君。
  然而,被太医明确诊断为死婴的孩子,又怎么会奇迹般复活呢?
  后来贵人宫中的仆人,全部都众口一词,说这才是天选龙子,是陛下得到上天庇佑的佐证。
  对面三人都听傻了,不如说是受到了惊吓。
  赵贤瞪圆了眼睛。“你、你竟敢妄议圣君和贵人!?”
  可一向胆小的“宋樾”竟然耸耸肩,脸上带着邪气的笑容,“我只是说出来我听到的。”
  当年的太医死了,产婆也死了,既然是天选的龙子,为什么会离奇死这么多人呢?
  “你、你听谁说的?”一个绣衣使有些颤声地问。
  “宋樾”视线看着他们,似乎在观察他们的表情:“这件事情,我们邓九公也知道。”
  赵贤等三人又呆了,忍不住互相对望了一个眼神,“你说……九公也知道?”
  “当然,他甚至比我们都更早就知道了。”“宋樾”幽幽说道。
  有多早呢,可能在邓九公刚踏入仕途的时候。
  这个世道上,你的背后若没有靠山,怎么可能在官场上青云得意。一切都是等价交换。
  “你还敢胡说?”赵贤忍不住一瞪眼:“九公如果知道,他怎么可能让我们来?”
  “宋樾”脸上的表情更邪了,声音更是幽微的像是鬼蜮无常:“对啊,你说九公为什么让我们来?”
  “你!”
  对面三人齐齐变色。
  “宋樾”却直勾勾盯着他们,还在继续说道:“你们在通政司一直是边缘人物,如今有立功加官的好机会,怎么会平白送给了你们?”
  话音落没有人说话。
  因为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所有的好事,都不会轮到他们。
  那这次又是为什么呢?
  三个人都感受到脖子里的冷汗下来了。
  “你再胡说信不信我杀了你?”赵贤的双目因为激动开始充血。
  身旁两人慌张地拉住他:“赵贤,别冲动。”
  毕竟不能真的闹出人命,他们目前起码还没有完全丧失理智。
  “宋樾”脸上还带着那一抹诡笑,甚至喉咙里仿佛还憋不住在发出类似讥笑的声音。
  “宋樾……你、你是不是脑子不清楚了?”
  有一人看着他颤抖说道,刚才和赵贤的打斗被打坏了?
  “宋樾”终于不再笑了,他看着已然吓坏了的三人,重新幽幽垂下了眼,好像又变回了胆小怕事的样子:“我不说了还不行么……”
  可是低下头的嘴角,却仍是上翘着的。
  人类就是这样自欺欺人的生物,尤其越是到了绝境,越会欺骗自己,因为不敢直面可怕的现实,就只能抓住那飘渺的希望。
  “我们快点把任务完成,离开这个鬼地方!”
  绣衣使孙岳的声音都变了形,他还有家有妻,不能死在这个地方。
  圣君的任务。
  “宋樾”的嘴角又咧开了。
  终于到了这一茬,圣君的任务啊。
  ——
  吕嫣三人顺着通道追到了之前绣衣使待过的墓室里,玄武位共有六间大墓室,嵌套十几个小墓室,而他们眼前的这间墓室左右分别通往两个方向,眼前的岔路,吕嫣他们也不知道那三个绣衣使会走哪一边。
  谢胥扫了一圈,眼尖地看到了那空空的祭台。
  “看那里。”
  遗落了几串珠宝,上面还有人手指凌乱抓过的痕迹。
  “这些人真是没救了。”
  都到了这时候还贪恋财宝,真的没有任何道德约束力了吗?
  吕嫣也看着那个祭台:“我倒认为,这说明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中毒的事情。”
  所以才会依然如此天真,贪恋一些身外之物。
  “你是说邓九公没打算给他们解药?”
  这和郑九执行的任务,恐怕还并不相同。这是个连解药都没有的任务。
  吕嫣这时目光扫到了脚下,表情微凝滞。
  “……看这个。”
  谢胥顺着吕嫣的视线看向了地面,瞬间表情变得和吕嫣一样。
  只见在地面上,有一个很小的箭头标记。
  就像是用脚临时描画出来的。
  箭头的方向斜指向一个位置,正是其中一个岔道。
  “这是谁画的箭头?”
  谢胥惊愕,是那帮绣衣使吗,这难道是在留标记?
  留给谁?
  “莫非是为了和另一队汇合?”郑九推测。
  他们还不知道另一队已经死绝了。
  吕嫣觉得不太可能,“这个箭头画的太不起眼了,如果是他们留给另一队的,大可以在更显眼的地方,留下更醒目的标记。”
  而且,两队人手中都有地图,就算真约定了汇合,也并不需要特意留一个标记。
  吕嫣不由在那个箭头前蹲了下来,这箭头非常的小,大就仿佛是……趁人不注意、用脚偷偷画的?
  “看这个脚掌,不是绣衣使的靴子留下的。”
  吕嫣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闪烁。
  这个“鬼”能戴着人的脸皮,披上别人的衣服,但是,只有一点,脚。
  人的脚掌大小,区别是很大的。
  所以,这世上很多衣服可以随便穿,但只有鞋子,是很难随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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