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吕嫣脑子里就像有钢针在搅动,阻止她回想起一切。
谢胥看着书房外窗纸上不断闪现的身影,沉声道:“从方才起你就一直在外面徘徊,干什么?”
郑九灰溜溜从外面进来了。“指挥使。”
谢胥丢开了手里的书,拢袖看着他,“有话就说。”
郑九沉默,“属下是想说,此案既然牵涉吕姑娘的师父,到时候……吕姑娘如何全身而退?”
这是所有人包括谢胥在内,都有意不提及的话题。
案子破,吕嫣受牵连,案子不破,结局更是不敢想。
其实在这个局里,吕嫣是自始至终都无法跳出去的那个。
可是,这些日子,她仿佛没有觉察,一直只是站在衙门这边,帮着梳理案情线索。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不出所料,谢胥抬起眉眼,冷淡看着郑九说道。
郑九低下了头,他一早便知道,从谢胥这里,得不到答案。
“只要她肯一直站在我这一边……就够了。”谢胥眸底光亮明灭不定,只要吕嫣,到最后都能和他站在一起,无论这案子结果如何,他都赢了。
“那属下告退了。”郑九默然转身。
“等一下。”谢胥忽然说道,他难得停顿了半晌,“前日……吕嫣昏迷的时候,我记得,她口中曾念叨一句话,或者说,一个名字?”
是指吕嫣跟谢胥“约会”,结果却差点被丢在大街上着凉发烧那晚。
郑九愣了愣,旋即有些疑惑看向谢胥,“属下以为,吕姑娘念的不是指挥使的名字吗?”
谢胥眼底掠过愕然,随即浮现一丝荒唐:“我的名字?”
郑九再次愣住,当时吕嫣声音细小,他也只不过听了个大概,喊出的音节隐约是像谢胥名字中的某个字。
当时他还以为,吕嫣和谢胥的关系已经到了可以那样称呼对方。
“……你下去吧。”谢胥神情复杂。
看着书房重新空无一人,谢胥的手抠在暗格上,从弹出的抽屉里拿出了那几页撕下来的页码。
吕氏春秋的整本里,写了一个血腥复仇的故事,风格阴郁。但是独独在书的后面有一个番外篇,写着几则女孩和宠物的故事。温暖治愈,笔触基调都很明媚。
和前面的正文风格几乎完全的割裂。
而在番外篇中,有那么一次,提到了宠物的名字。阿絮。
阿絮。
谢胥瞬间想起在白鸦村,吕嫣曾经脱口喊出过一次的那个称呼,阿xu(许,胥)。
当时他化名“许知远”,所以谢胥并未有多想。
而且当时吕嫣也像是一时失言,后面再未叫过。
只是一个音节,或许什么也代表不了。
谢胥看着自己手里的“番外”,写的都是女孩精心照料她的宠物,给他梳头发,剪指甲。
等等,宠物,为什么会需要梳头发?剪指甲?
谢胥皱起眉,如果是宠物,或许应该用“毛发”形容比较合适,而谢胥随后仔细看了每一篇,发现用的都是头发,眉毛,这样的字眼。甚至在某一行里,还出现了“鼻梁”这样的词。
谢胥不知不觉吸了口气,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从温馨治愈的字里行间,读出了一点毛骨悚然的味道……
而且,翻遍了故事,竟然一个字都没提到,养的“宠物”,究竟是何种生物?
再往后翻,谢胥更觉得后背发寒。
有一句话写着,阿絮,长高了。
谢胥瞳孔骤缩,他之前以为的宠物,是猫狗,又想起,以兔头人的变态,会不会是,大型猛兽。
可是,看到这句话,谢胥已经呆了。
整个“番外”篇,谢胥在第一次看的时候,草草带过,并没有仔细看过里面的字眼。如今他重读,才发现字里行间,似乎藏着更可怕的秘密。
而且,写作的人,究竟是真的不会用词,还是……故意这么写的?
而且,谢胥不明白,为什么要在书的后面的,加上这么几则看起来另类的小故事,是兔头人的恶趣味?这几则故事看起来和主线没有任何关联,谢胥不相信兔头人会做这种多余的事情。
这根本不符合兔头人的画像。
谢胥的手骤然在膝上紧握。
——
谎话多说几遍,便真的能骗过自己吗?
“师父,徒儿也可以写几个自己的故事吗?”
吕嫣胀红着脸,站在师父的面前,小心翼翼地请求着。
“你想写什么?”
吕嫣的双眸里,隐隐露出期待,看了一眼笼子里正在睡觉的“宠物”,“徒儿想写……宠物的故事。”
看着徒儿卑微的样子,吕洞宾似乎觉得大为有趣,一个小小请求而已,有什么不能满足?
“自然可以,徒儿想写,便写吧。”
吕嫣很欢喜地接过了吕氏春秋,看着那仅剩的空白的几页,写不了多少,必须每个字,都很小心。
吕嫣颤巍巍地提起笔,在空白的页面上,一笔一笔写下自己的日常。
吕洞宾把吕嫣写的每一个字都看完了,稚嫩的文笔,有些可笑的内容,还有好几个别扭的错别字和词语错误。不过,这才是一个孩子该有的实力。
兔头人忽然心想,如果他的故事里,加上这几则拙劣的小番外,似乎也不错。
正所谓,完美都需要让拙劣来衬托。
“写得很好。”
想到这,吕洞宾面上扬起止不住的微笑,难得慈爱地摸了摸吕嫣的头发。
吕嫣看起来羞涩地低下了头,可那双眼眸里,充满了恐惧。
如果有人,能看到这本书,是不是就能来救阿絮了?求求了,来救救阿絮吧!
阿絮他不是“宠物”啊!!!?
第二百零七章 求死之道,迫在眉睫
第五本账簿。
谢胥乘夜进了宫。
在宵禁的时候,若说谁还能在外面走动,那就只有手持天子令牌的人。
当然,亦或是,天子之母。
“你又这个时间来找哀家?”贵人靠在软塌上,两个嬷嬷蹲在脚边给她捏腿和捶肩。
贵人失眠症已经许久了,每到夜晚,就几乎根本不能寐,所以这时候的贵人,也最是脾气怪异的时候。
“听闻你把李靖安的夫人都关到了你的大牢,你可真是好本事啊。”
贵人的讥讽传入谢胥的耳内。
谢胥跪在地上,贵人耳目灵敏,看起来幽居深宫,实际上这天下什么都会传入她的耳朵里。
“案件迫在眉睫,微臣也只能事急从权。”
贵人眯眼盯着他:“好个事急从权,哀家只怕你不是‘从权’,是要‘弄权’。”
谢胥额头碰到了坚硬的地面上:“臣万万不敢。”
他从一个七品升上来,六年官升四级,要知道有多少名门世家出身的都没这么好的命,能升得这么快,一切不都是靠着眼前这个女人。
贵人看着谢胥匍匐在地的身影,有些被取悦,她扶持这个小子,不正是看中他背后没有根基,没有靠山,一切只能任由她生杀予夺。
贵人喜欢拥有这种掌控感,“说吧,你来找哀家做什么。”
谢胥没有说话,而是抬头,微微看了看那两个嬷嬷一眼。
贵人有些不悦,但还是懒洋洋挥了一下手:“都下去吧,不用伺候了。”
随着嬷嬷们退出去,大殿内只剩下贵人和谢胥。
每一次,谢胥来宫内见贵人的时候,贵人几乎都会禀退左右,而谢胥每次一待就是许久。谁也不知道谢胥在里面和贵人一起做什么。
因此,那些私下传出来的花边艳闻,就是这么愈演愈烈。
“近前来。”贵人凝望着谢胥。
谢胥低着头,一路缓缓膝行到了贵人的面前。
贵人调整了一下坐姿,伸开了腿,贵人虽然已经上了年纪,可是她的身子依然是日日用牛奶浸浴,露出的脚踝白极了。
谢胥知道什么意思,他抬起头,看着贵人。
随即他伸出双手,像刚才的嬷嬷那样,隔着薄薄的衣服给贵人松腿。
贵人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后宫的女眷无论身份多尊贵,这种跪着伺候人的事都是宦官才会做的,没有哪个正经官身的大臣,愿意耻辱做这种事。
但谢胥的表情里,没有一丝觉得受辱或者不甘的意思。
“看你这表现,今日要说的事情,恐不小啊。”
贵人感到舒适地微微眯上了眼,一只手轻轻撑在颊边当枕头。
谢胥轻轻捏着贵人的身体,还记得第一次贵人召见他入宫,他不知生死吉凶,因此,他毫不顾忌地直视了贵人的脸。
当时贵人身边的嬷嬷大怒,呵斥他何来的狗胆,竟敢直视凤颜。
这宫中,没人敢直视贵人。
个中原因,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没有人敢直视盛世牡丹花,凋零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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