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可是紫薇星,”谢胥有点不敢明说,“不是帝……”
吕嫣却没有忌讳:“帝星是后来人的叫法,因为它是七星之首,也就暗含了六部之首吏部之意。”
谢胥确实呆住了,他根本没有往这个方向想过。
尽管他用排除法猜测到是吏部和刑部之一,但是关于那十六字诅言的含义他还是没能破解。
“我们进去。”谢胥沉声说道。
没有开考时候的贡院,平时是紧锁的,而谢胥来不及进宫请旨意了,他直接说道:“直接砸开锁,进去搜。”
郑九已经习惯指挥使的操作,抽出腰间的刀,直接上前,用刀柄几下砸开了陈旧的门锁。
门吱呀一声在他们面前开了。
不要怪封锁不严密,这地方平时本来也没什么人会来。
吕嫣直直朝着黑洞般的大门走过去,谢胥怕她出事,几乎立即跟上去。
一股阴寒之气朝着所有人扑面而来,真的很奇怪,这里是天下才子趋之若鹜的地方,按理说应该是一个祥瑞之地,可此刻却像个鬼狱。
“尚书大人……真的在这个地方吗?”冯十五听见自己有点怂的颤音。
他们擅闯贡院,其实是犯法的,如果这里找不到张明哲的话,那等着他们的可是要掉脑袋。
想到这,肩膀更冷了。
吕嫣转过脸,看着旁边一排排的“考棚”(又称号舍)。纵横排布,每一个都像是吃人的黑洞。
张明哲应该就在其中一个黑洞里面。
“这里面一共有数千间的号舍,如果一个个搜的话,恐怕要许久。”
谢胥说到这里看向了一旁,在他的身侧就是一排考棚,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
谢胥的表情有些僵住。
因为所有的考棚,都是呈现横纵的严谨排列,每一排有九个棚,而每个区域则呈现出九列。
九,九,宛如严谨的九宫之格。
“九宫……”他喃喃说出口,原来是指这个?!
吕嫣脸上一点意外的表情都没有,这已经足够说明他们找对地方了。
“永争八年,张明哲在那年科举中第一次当副主考,你以为选的是人才,其实选的是人脉。”
血洗九宫,所有没有背景的举子全部被排除在外,那三甲榜上的,全是收了钱的世家子弟。
一字之差,差得远了。
“你们在所有的记录里,都没有找到永争八年有惨案发生。实际上,只是因为被压下了。”
什么人能有权压下案件,天下无难事,只怕有权人。
“当时有个考生,死在了号舍里。”
冯十五他们脸色都变了。吕姑娘说这些的时候,好像有剜心之力,让你觉得她说的这些必然是真的。
“你们应该听过,号舍的安排,虽然明面说是抽签,可是……呵。”
这里数千间的号舍,自然有面朝光明的好位置,也有面向黑暗的地狱。
“最差的一种,被俗称为‘屎号’。”
考生们在这一间间的号舍里,可不是只待一阵子,是要待足足的三天。
三天的考试,吃住都在逼仄简陋的号舍里,有身体素质脆弱的,根本就撑不下来。
“‘屎号’就建在茅厕的旁边。”
数千名的考生,在三天时间,多少人拉撒,那茅厕又建造的简陋,可以说臭不可闻。
整整三天,闻着作呕的味道,答着沾血的考题。
“当时作为副主考的张明哲,收了学生钱财,故意把一位考生和另一位对调,安排进了屎号。”
谢胥看着吕嫣的表情,自己也下意识凝重了起来。“仅仅是气味难闻,怎么会出人命?”
虽然可以把人折磨的够呛,但因此出人命,监考的官员想必也不愿意出那样的事。
吕嫣嘴角有一丝凉薄的弧度,“既然有心想要害人,又怎么会只做一件事,许多事情,是一环扣一件,最后才造成了悲剧。”
就像吕氏春秋写的那个“故事”一样。
“那个被送进屎号的考生,在前几天就已经被嫉妒的同窗安排下了重药,原本身子就已经虚脱了,他撑着来考试,结果却又被安排进了屎号。当时京师的天气正值湿热,号舍逼仄,闷热,第三天的时候,他被发现死在了号舍。”
这种死法,自然是脱水枯竭而死。
谢胥的掌心捏了起来。这样的事情,谁听了不愤怒。
冯十五等人也都敛下了眉眼。其实这种黑暗事件,他们身在官衙早就知道不少,甚至还有远比吕嫣说的更黑暗的。
“你有没有闻到一股香味。”
吕嫣忽然说。
“花香。”
谢胥还未来得及说话,吕嫣已经脚步一转,直直地朝着一个方向走去了。
谢胥紧急跟上,他大概也知道吕嫣要去的地方了,刚才的屎号,已经是在预告了。
吕嫣猛的停驻,她眯起眼,慢慢转身,在一个号舍旁抬起头。
花香浓郁,还掺杂着腐臭,血腥。
一具已经化作半副白骨的尸体,正躺在号舍里,那白骨已经辨不清楚面目了,只有极少的肤肉还挂在上面,原本已经是极其恐怖的场景了,可是在枯骨骨架的中间,竟然有一朵鲜艳极了的红色花骨朵,开了出来……那场景之妖异已然无法用言语形容。
而众人鼻端那阵阵的异香,正是从那个花骨朵上散发出来。
“看到了吗,”吕嫣盯着那具白骨说道。“紫薇魂断,枯骨生花。”
曾经主宰着无数考生命运,手握无数官员任免大权的吏部尚书大人,如今躺在凄凉的号舍里,如同那个曾经被他害死断魂的考生。
一朝为尚书,忘记了你走来的路,也是从这一间小小的考号里开始的。
第一百七十五章 又死一个,无法阻挡
那一次,吕嫣不小心跑到了外面,师父所说的,绝对不能离开的山外。
她没想到外面是一大片的野山花,红艳似火,她被外面的美景迷住了。
她还看到一群孩童,就在山下嬉戏。吕嫣不由自主朝他们走过去,那群孩童也看到了吕嫣。
那一瞬间,所有孩童脸上似乎出现了空白。紧接着仿佛遭到雷劈了一样。“鬼啊!!!”
撕心裂肺的叫喊,有人朝吕嫣丢石头。
石头打到了吕嫣的嘴巴,吕嫣也发出了尖叫,接着她就被师父捂住眼睛,拖了回去。
在黑暗中,吕嫣仍然浑身发抖。
“这世上,没有人会喜欢真实的你。”师父冷笑说。
被人看见样子,甚至会被打死。
伪装才是她能在这个世界生活的方式,要永远伪装,才能永远安全。
——
谢胥再次冒夜进宫,他刚走进贵人的殿内,就发现四下早已经没有其他人,都被遣了下去。
同时,一道鞭影已经朝他的面门席卷而来,
谢胥丝毫没有躲,反而顺势屈膝跪到了地上,鞭子从他的耳畔划过,卷在了他的肩膀。
衣料瞬间撕破,谢胥肩头已经一道血痕。
“又死一个!”贵人布满皱纹的脸上几乎狰狞极了。“谢胥!你是怎么答应哀家的?”
而且这次还是六部之首,贵人浑身都在发着抖。不敢相信是真的。
相比较而言,谢胥眉头都没皱一下,肩头的剧痛甚至没有影响他笔直的背脊:“那背后之人在寄出信函之际,尚书大人就已经死了,那人根本没想让张尚书活着。”
吕嫣说了,枯骨生花,就算是她的师父,想要把尸体造成这样,至少也需要四五日时间。
也就是说,张明哲,很可能在葬礼失踪的当天,就被谋害了。
贵人怒骂道:“这就能改变你的无能了吗?!”
谢胥没有反驳,只是慢慢说道:“是,臣无能。”
贵人一滞,她根本不是要谢胥真的认错,谢胥这样反而更让她恼火了。
“你要哀家相信那一堆的烂骨头就是吏部尚书?!”
谢胥低着头:“臣已经做了画像对比,虽然尸体已经高度腐烂,但是从骨骼的身形长度,以及臣对脸骨的还原,可以确信应当就是张尚书。”
这时候就算让张家的人来认尸,恐怕都认不出来。
贵人的双手指尖似乎在颤抖,“你就打算用这个话来回复明日的讯问?”
大半夜的,本来听到找到了吏部尚书,以为是天大的好消息,结果下一刻就说死的只剩下白骨了。
比魏定疆还惨上几倍。
“你可知道这件事传出去,我堂堂大京师、到底还有什么脸面?”
谢胥心底无言,人死了,顾及的却是脸面。就算是六部尚书的命,在皇族这些人眼底,也不过尔尔。
贵人冷静下来扶住了额头,她盯着谢胥:“张明哲死的消息,最好先捂住……”
贵人想的是,如何能最大限度保住京城的威严。
可谢胥冷冷打断了贵人的幻想:“怕是不可能捂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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