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随着声音的一顿。
郑九觉得骨头里都爬着一股凉,若这些都是真的,这位吕姑娘简直也心机深沉极了。
她做这些,意欲何为?
谢胥背对着郑九,一点一点拨弄着灯芯,他似乎根本不怕手指被火灼烧一样,因为他心里比这火灼还要撕裂疼痛。
处心积虑接近他,是要利用他?还是玩弄他?
就像,玩弄白鸦村那群村民一样。
只是把他们当作一个、好玩的物件,好玩的“东西”。
……宠物。
“所以大人是怀疑,尚书这件案子,也和吕、吕姑娘她有关?”郑九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谢胥片刻声音也听不出异样,淡淡道:“那就看她接下去打算怎么表现了。”
和吕嫣有没有关、她又想要做什么,一切都取决于她后面的所行所为。吕嫣没有一个作为是多余的,她只要行动,必有目的。
“这件案子,刚好也给了我机会,把她看在我的眼底下。”
吕嫣住在京畿衙门,很显然比她住在大方医馆要给谢胥带来方便,谢胥可以近距离接触她。
而如今这个理由,还名正言顺,以保护她的名义。
“……大人神机妙算。”
谢胥却无声一笑:“若她是无辜的,她也一定会想办法替自己脱罪,总之,一切都不需要我们操心。”
是吕嫣干的,吕嫣会有行动,不是吕嫣干的,她也不会吃这个亏。
谢胥和京畿衙门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静观其变,就可以了。
火烛熄灭,密道内也恢复静谧。——
吕嫣一直睡到午时一刻才醒,起床打了个呵欠,一回生二回熟,如今这京畿衙门也算是熟悉的地方了。吕姑娘睡得自然还不错。
而且,谢胥还给她换了一间厢房,没死过人的。
但想到昨日郑九的话,她还是眯了眯眼睛。
堂堂六部之一的工部尚书死了。目击者指认她的“脸”曾出现在门口,诅咒尚书几时几刻会死。
这种把戏,还真的是新鲜。
吕嫣推开门,朝院中走了出去。
没走几步,就闻到一股茶香,谢胥披着一件轻裘,旁边摆着个炉子在煮茶。
“你醒了?”谢胥看向了她。似乎笑了一下,“饿吗?”
吕嫣一眼看到了他手上包着的纱布,多少是有点不好意思,还没等说什么,谢胥已经揭开了旁边炉子上的一个蒸笼。
“早上冯十五到门口买的早点,过来吃点。”
吕嫣慢慢走了过去,瞥了一眼,普通的白面点心,“你这算是囚禁我吗?”
昨日看她如同嫌疑人般的眼神,哪怕有一刻曾经怀疑她,她也同样不悦。
谢胥顿了顿,愕然看着她:“你没在牢狱,行动自如,觉得哪里像囚禁?”
吕嫣眯着眼睛,她总觉得谢胥变了,可又说不上来。跟从前一样努力想找出他说谎的痕迹,可是又真的没有。
第一百三十三章 事不过三,无法验尸
前日半夜,谢胥曾经进了一次宫。
工部尚书之死还未发生,他持着贵人的私印,进入了坤宁宫面见贵人。
“位于长胜街的那座高楼,”谢胥视线看着贵人的脸,“请贵人允许……我想上去看看。”
那座楼宇始建于十几年前,共有十九层梯子,是一位神秘的高人仅仅带了一百名工匠完成的。
据说此楼能凝聚万宝之气,聚天地精华,护佑京城。
(第一个案件结束时,谢胥护送吕嫣回家经过的那座楼。)
贵人狐疑地看着谢胥:“那楼宇不许人进入,你为什么突然要去那里?”
那楼自从建成就只有一个入口,被锁了起来,因为据说凡人擅自登楼,会污染仙气。
“有一件事情,在臣的心中,臣想要确认一下。”
谢胥知道钥匙就在宫内,即便不在贵人手中,贵人也一定拿得到。
贵人冷着脸:“什么事情非得半夜进宫确认?白鸦村的事情你本来就成了众矢之的,现在还不谨言慎行、又想要做什么?”
谢胥很少对贵人坚持要什么东西,更不要说这么奇怪的要求,“贵人可曾见到过建造这幢楼的‘高人’?”
贵人顿了顿,暮气沉沉的目光瞥了眼谢胥:“哀家二十年前就已经不再陪王伴驾,未曾见过。”
贵人被幽居在这个深宫,看似无边富贵,实际半步不得踏出。
“那幢楼是京城最高的建筑,”谢胥缓缓说道,“贵人可有想过,站在那最高之处,会看见什么?”
……
钥匙锁在宫内的宝库中,贵人答应借给谢胥钥匙,但是天亮之前,钥匙必须归还宝库。
谢胥丑时进宫,寅时结束之前来回一趟,足够了。
谢胥站在那楼宇的最高之处,抬头看着天上的星子,手可摘星辰,原来竟真的是这种感觉。
极目远眺,他也看到了他想看的。
“你是想告诉哀家,于趾逑是被从那座楼上射出的一支箭弄死的?”
“是。”谢胥抬头望着贵人,“那幢楼建造的位置,视野,可以看到整个宫城。”
甚至,半个京城。
贵人久久没说话,因为她有些失望,“谢胥,你知道你在说一件天方夜谭吗?”
谢胥本就没指望贵人会一下就相信,当初这幢楼建成之后,圣皇曾经登高望远,他要的就是一座可以俯瞰皇城,俯视子民的高楼。
“你可知道现在军中的弩箭,最长的射程是多少吗?”贵人淡淡说道。“如果有人在高楼上射杀于趾逑,她怕是把宫中最强的劲弩搬过去,都做不到。”
谢胥这个想法太天方夜谭,不切实际,贵人怎么可能不失望。
况且,于趾逑怎么死的这件事,有那么重要吗?贵人甚至都懒得再提这个人。
“你已经是指挥使了。姓于的死便死了,你无需再管他怎么死的。”在贵人看来谢胥这是多余的优柔寡断,让她不喜。
谢胥出宫时候刚好看到东方鱼肚白,他站在这里也能看到那高楼,无需管于趾逑怎么死?那怎么找到那个杀他的人?
在那高楼之上,不止是宫城,还能最清楚的,看到吕嫣的医馆。
——
“如果一个人死了,首先要想的,是谁能从中获利。”吕嫣搅动着杯子里的水,看着谢胥,“工部尚书死了对我有什么好处?”
她都不认识那老匹夫。
谢胥半晌才说道:“我并没说你是凶手。”
好好一杯茶被吕嫣给搅浑了。
“但你在怀疑,”吕嫣笑看着他,“第一个案子遇到我,白鸦村又遇到我,现在尚书死了,又有人作证看见我。”
正所谓一次是巧合,两次还巧合,三次——事不过三。
吕嫣都忍不住啧啧。她自己都怀疑她自己了。
谢胥感受到吕嫣咄咄的视线,他面色没有一点变化,只是迎着她的目光:“这也正是我想知道的。”
吕嫣和他对视了很长时间,“……尸体呢,让我看看这个尚书的尸体。”
她只要验尸,定能发现端倪。
谢胥说道:“尚书夫人不允许遗体被带出尚书府,所以验不了尸。”
太医已经确认了死因,尚书夫人更不会让旁人碰遗体。而且,尚书的遗容那么诡异。
吕嫣有点子无语,“所以你把我抓来,就凭着一面之词,甚至证据都没有?”
谢胥看着她:“我没有抓你,只是希望你避避风头。”
吕嫣看着他:“本姑娘不喜欢被人栽赃。”
谢胥道:“那你觉得,谁会栽赃你?”
吕嫣忽然顿住了,谢胥这话等于在问,她的人际关系。
也就是,谁和你有仇。
吕嫣把被自己搅过的水泼了出去,重新倒了一杯,笑道:“谢指挥这是在受害者有罪论吗?”
谢胥收回视线,他本来就没指望吕嫣能回答,他们的这种你退我进的对话游戏,他已经有些厌倦了。
“谢胥。”
吕嫣冷了几分脸,“我到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谢胥漫不经心:“你说。”
“你究竟是想要真相,还是只是想要‘我’?”
谢胥有一瞬间的凝滞。他慢慢看吕嫣,“……什么意思?”
却见到吕嫣一双明媚的眼端详着他,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
“只听别人说见到了一个像我的人,”吕嫣或许看不出来谢胥心中的盘算,可她能察觉到一些别的东西,“你就把我抓来了。这个案子的其他部分,你好像都并不关心。”
谢胥迟迟没有说出话。
看起来他没有反应,实际上没有反应就是反应。
“就好像,你只是在等一个能抓我的机会。”
这个机会是什么不重要,只要有就行。
所以谢胥看似行动迅速,既不是为了这个案子,也不是为了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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