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郑雄直接是一堆尸块被运回衙门,许多衙役都看都没敢看。甚至离得远远的。
  仵作验完了之后,郑雄的家人甚至都不愿意将尸体带回。
  郑雄爹娘早亡,娶了个夫人,出事的时候刚新婚三日。
  新娘子吓到崩溃,自然无法操办后事。
  最后衙门决定送到义庄去,随便找个地方安葬了。可是第二天尸体却从义庄不翼而飞了。
  所有人都更加不敢提起这邪门的事情。
  但是这件事,偏偏,谢胥知道唯一的真相。
  郑九的眼底居然有一丝猩红,他的手握在刀柄上,显然他在怀疑谢胥知道的因果。
  “我是那次去城外的青城寺,路过寺外的时候,看到你居然跪在一个坟头祭拜。”
  谢胥一猜就知道坟冢里的是谁。能让郑九祭拜的,只有一个人。
  有些人看似情感淡漠,默不作声,实际上,却是最纯粹的人。
  他甚至找了个所谓的风水宝地,在寺庙外不远处,或许是希望郑兄弟能在寺庙的经文声之中安息。
  郑九的手似乎从刀柄上松了,眼神表情却再次恢复刚才的无动于衷。
  那又怎么样。
  就算曾有那么个人,也已经死了。
  吕嫣也瞬间知道为什么郑九提到死亡那么不在意了。“原来你……”有心,也有情。
  郑九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郑九,”谢胥望着他,语气很显然起了变化,“我要告诉你一件事,郑雄不是被歹人所杀的。”
  第四十七章 一张画像,一条人命
  吕嫣也扭头看向了谢胥,说实话,谢胥突然的话也让她有点吃惊。
  郑九那死灰色的眼眸抬起来,“你说什么?”
  谢胥看着郑九,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和复杂,整个京畿衙门,怕是都不知道郑雄真正的死因。
  吕嫣忽然就眯起了眼,敏锐察觉到了空气里不寻常微妙的一面,看来她是不是又一次小瞧了男主角,他竟然还真有宝押?
  郑九第一次露出了咄咄逼人的视线,“为什么不说了?你知道什么?”
  气氛都烘托到这了,要是谢胥突然良心发现不说了,那不是耽误了一场好戏。
  “大人,您看,天已经快要亮了。”吕嫣冷冷加了盆冷水。
  现在可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这是他们难得的翻盘机会,错过了被牵连的可是他们两个。
  “衙门里许多人在这几年间都被于指挥换过,”谢胥终于开口了,眼底已经是一片墨色,沉不见底,“当时跟着郑雄一起出任务的衙役,要么被调离京城,要么也已经流落到其他衙门了。”
  为什么要调走,自然是因为有猫腻。
  于指挥多精明的人。
  谢胥的手伸向了书桌下方,那里有一个暗格,只听一声弹响,一个格子弹了出来。
  谢胥从里面拿出了一张折叠的画纸。
  画纸打开,上面的那张脸,赫然是个眉眼透着憨气的年轻人。一见这张画像,郑九脸色都绷不住了。
  宛如冰面出现一道裂缝。
  当时于跖裘奉旨追击一名恶贯满盈的花屠夫,此人人如其名,武器是一把杀猪刀。凡是对上他的,别说幸存了,留个全尸都难。
  因为此人真的会把人当作“猪”。
  更残忍的就不用再形容了。
  所以当时郑雄之死,所有人都觉得是他命不好。
  于跖裘甚至也洒下了几滴鳄鱼的泪,表示是自己没有保护好下属。
  “你为什么保留郑雄的画像?”郑九声音嘶哑道。
  他瞪着谢胥的眼珠,蒙上了好几层猩红血丝。
  花屠夫的案件已经告破了,郑雄已经死了,他还留着他画像做什么。关键还单独收起来。
  吕嫣已经悄悄把银针捏在了手里,以防郑九的突然发难,她现在还要靠着谢胥查案,在那之前自然还需要保证他的安全。
  “我留着他的画像,是因为他的死有疑点。”谢胥垂下了眼眸。
  郑九眼底的猩红更甚了:“你妄想用这种方式来离间我和于指挥?”
  郑九不信任谢胥,质疑这一切都是一种挑唆的计谋。
  但是吕嫣不这么认为,因为谢胥这个人,明显不可能说谎的。
  “我说的疑点,不是他的死,而是他为什么要死。”谢胥眼底的情绪像是悲伤,“
  抓捕花屠夫这样的人,于跖裘没有带上武功最高的邢捕快,而是带上了当时还很新人的郑雄。
  而其他几个跟着的衙役,也全都是平时于跖裘的心腹。
  当时衙役们的说法是,他们听说花屠夫逃去了东街,所以于指挥带着他们所有人去追赶,然后留下了郑雄守在原地等消息。
  “这几年,我一直不明白,郑雄作为衙门中人际关系最纯粹的人,也没有任何地方阻碍了于指挥的路,这样的人,为什么一定要死。”
  当时郑雄的尸体被拉回衙门,所有人都背过身不想看,除了郑九之外,还有一个人从头到尾认真看着。
  就是谢胥。
  当于跖裘佯装悲伤,说是郑雄遇到了花屠夫,被大卸八块而死。
  谢胥惊呆了。
  花屠夫的画像,是谢胥画出来的。
  所以谢胥很清楚,于跖裘对于花屠夫的了解,非常细致。
  他不可能犯那种错误。
  错误到留下郑雄一个人“守在原地”。
  那时谢胥意识到,郑雄不是被花屠夫杀的,他是被算计死的。
  之后的日子发生的一件件“小事”,例如衙役调动,升迁,发生的速度缓慢,润物细无声。
  但是谢胥每到夜晚就浮现出郑雄那张脸,这一件件的小事,在他的脑海里,汇总成了一条就差一点点可以完整的线。
  现在这一点补足了。
  “但是我现在想明白了。”谢胥把所有的情绪都收敛了起来,“从你刚才进门,开口说话开始。”
  他知道于跖裘为什么算计郑雄了。
  知道郑雄这么一个小人物,聪明绝顶的于指挥为什么偏偏要取他性命不可了。
  “他是因为发现了你对郑雄有了兄弟情。”缓慢的声音响在书房内。
  郑九一直以来对于于跖裘来说,就是完美又趁手的一把刀。
  这把刀去哪里找,不会问缘由,不会有迟疑,永远分毫不差地执行命令。
  就像吕嫣说的,清道夫鱼。
  于跖裘在挖掘了郑九之后,一定也从郑九的身上得到了极大的好处。特别是于跖裘这种“脏人”,他无处不留脏,他太需要一个清道夫。
  可是,清道夫怎么可以对别人产生感情呢?那还怎么做清道夫。
  所以当于跖裘发现了那么一点苗头之后,聪明的于指挥把一切扼杀在了摇篮里,找了个机会,弄死了郑雄。
  郑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在衙门里,他普通到随便都可以替代。
  但是郑九对比之下是多么难得跟重要。
  那么普通的一个小人物怎么能污染他看重的清道夫?
  于跖裘理所当然,心安理得,就把郑雄就抹除了,像他一直以来做的,擦掉一块灰尘。
  可是他不知道,哪怕是一块灰尘,在这个世界上,也是有人当作珍宝的。
  在他眼里无足轻重的灰尘,在旁人眼里是不可替代的无价之宝。
  “郑雄是被于跖裘杀的。”谢胥终于能一字一句说出这句话。
  郑九的眼神随着谢胥的讲述在起变化,从那种无动于衷的灰白色,变成了血红、恐怖。
  “你对郑雄产生了感情,即便你自己没有承认,但这是真的,对吧。”
  谢胥的目光迎着郑九恐怖的双眸,却变得罕见的平静下来。郑九此时的可怖更像是一种被蒙在鼓里的可悲。
  “对了,即便你真的没有对郑雄有什么感情,只是因为被于指挥看见他与你单独多说过几句话,他也会除掉郑雄的。”
  因为这就是于跖裘。
  第四十九章 一帮恶棍,生人勿进
  吕嫣一向知道自己没良心,但是听到于跖裘就为了这么点原因除掉了郑雄,她还是觉得,这世间原来真有这样披着人皮的魔鬼。
  郑九崩溃了。
  说郑九对于跖裘有多么忠诚,或许这个词并不恰当,因为这不像忠诚,更像是一种依附。
  除了于跖裘以外,没有人给过郑九另一条生存路。
  就算于跖裘死了,他也没什么理由攀咬、或背叛于跖裘。
  但现在全都轰塌了。
  郑九或许都能接受郑雄是于跖裘杀的,但是,他接受不了郑雄竟然是——因他而死。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郑九双膝跪在了地上,以头戗地,咚咚咚,一下,一下,又一下。
  他甚至不能质疑谢胥在骗他,因为谢胥的话,一听就是真的。
  假话才不会这么说。
  “郑九,”吕嫣第一次有了心惊和不忍,老实人的发疯,比疯子的沉默还要来的可怕,“此时此地、你如果还有什么话不说,就再也不会有说的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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