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眉头皱着,清澈的桃花眼中满是疑惑,问:“你怎么了,怪怪的。而且就算你在府中,我也不能留下啊。前几日我便已经答应颜桢姐姐了,临时变卦不好。”
而且他也确实想去玩。
并非陪着谢庭玄不好,只是他闷在府中太久了,再喜欢的人也不能天天看,日日看,时时看吧。
他琢磨着,是不是谢庭玄公务劳累了。
要不问问,他愿不愿意和自己一起去参加赏花宴呢?
但还没开口,便被谢庭玄拉住手腕,垂目瞧着对方和他五指相扣,紧紧地握在一起。
那种晦暗阴森的感觉复而袭来,林春澹莫名地心里发毛。
而男人反复呢喃着:“无论如何,都不能去。”
分明是拒绝沟通。
也惹得少年浑身炸开一般,成功被激怒。
因为他觉得谢庭玄在无理取闹,他在这里担心谢庭玄是不是太累,他在思考解决的办法。
而他呢?
蛮不讲理,也不说原因,只命令他不准去,像个控制狂一样。
此刻,林春澹脑袋里浮现出薛曙对他说过的那句话,他只是把你当小宠而已……
少年咬紧牙,拼命地将这想法丢出脑袋。深呼一口气,平静地询问:“到底为什么不准我去。我哪里惹到你了吗?”
谢庭玄用那双深邃的眼瞳自上而下地凝视着他,其中似乎藏着些不可见人的情绪。他知道林春澹为什么生气,却并不准备将缘由说出来。
即使心知肚明,即使隐隐感觉到两人中间似乎横着谎言,但他还是抗拒揭穿它。
那层纸如果被捅穿了,他就要接受林春澹其实爱着旁人的事实了。
那他怎么办?
怎么能不爱他呢,就算是自欺欺人,也要保持这样的现状。即使分不清少年哪句话是真的,哪句爱他是假的,但他还是要他呆在他身边。
即使不爱他,也要永永远远地和他在一起。
要乖乖地呆在府中,哪也不准去,只能见他一个男人,只能爱他一个。
他既想隐瞒真相,粉饰太平,又忍不住心底醋意翻天,人便变得矛盾有病,控制欲爆棚。
垂目,静静地替他挽去一缕碎发,道:“没有原因,好好留在府中。春澹,你要乖。”
乖,乖你爹的。
林春澹瞬间炸毛,他大声反抗道:“我不要。”
从前谢庭玄也让他乖,他从未生气过,因为他觉得两人本就是不平等的。他图利益,自然要对谢庭玄俯首称臣,这没什么好置喙,也没什么好伤心的。
可现在不一样。他和谢庭玄心意相通,两个相爱的人不应该是平等的吗?谢庭玄为何还要让他乖。
他再没有读过书,也知道这是形容宠物的。就像他养了善念,是善念的主人,所以会说,要让善念乖一点。
可他不是谢庭玄的宠物。
在这件事情上,他只是要去看赏花宴而已,他有什么错?谢庭玄凭什么阻止他,还让他乖一点。
他真的有,平等地看待他吗?
林春澹不可置信地想着,耳旁又似乎传来薛曙的声音,“他只是将你当做一个挥之即来招之即去的小宠而已。”
这句话反复出现,也成功让他脸颊烧得滚烫,因为愤怒、更因为失望。纵然他从前被薛曙气得扇人,也没气得这么狠过。
全然因为,他有些相信,有些失望。
怒气如胀起的气球,一点点充盈起来,他越是生气,越是失去理智,越是反复地想起那个词。
最后,当情绪到达顶峰时,他的心就和胀到极致的气球一样,一下子就炸开了。
咬着下唇,倔强地看着男人,口不择言道:“我为什么要乖,我凭什么要乖。就因为我是你的男妾吗?谢庭玄,你到底是喜欢我,还是将我当成自己的私有物。你根本就不喜欢我,他们说的对,你根本没把我当成人看,你只是将我当成一个宠物。”
“你挥挥手我便要过来。你让我呆在府里我便要呆在府里。我干什么都要由你做主,我是被你豢养的鸟雀还是猫狗?”
少年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有些崩溃地哭了。他一边倔强地抹着眼泪,一边用那双水光盈盈的眼眸看向谢庭玄。
只是这次,没有乖巧,没有讨好,没有伪装的柔弱。
是倔强的,不屈的,是像一株野草般肆意疯长的林春澹……
谢庭玄没说话,只是那双眼睛愈发深沉。
他步步逼近少年,换来的却是少年不住地后退。
他很想问,到底是谁把谁当成宠物,到底是谁在肆意玩弄对方,到底是谁在践踏真心。
可看着林春澹的脸,看着他泪光点点的眼瞳中,闪烁着的倔强又可爱的光芒。
他顿时觉得是自己错了,是他吓到了少年。
他想要拉少年的手,想吻去他眼角的泪水,但却被挣脱开。
林春澹在这种时刻倔得厉害,他明明可怜地呜咽着,心里难过得要命,却还是拒绝他的靠近,像只受伤的小猫。
蹙眉装出凶狠的样子,一字一句道:“你现在不准靠近我。”
那你想要谁靠近?
魏泱吗,他也抱过你,亲过你吗。怎么可以……谢庭玄的理智也到了尽头,嫉妒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已经将从前冷静的他烧成了灰烬。
幽深的眼眸中满是晦暗阴冷,他满脑子就剩下那个人的名字。
薄唇微掀,艰难又冷漠地询问:“那你想要谁靠近。你喜欢别人了?”
林春澹觉得他是个无法沟通的疯子。
他深呼了一口气。
跌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和他保持了一定的距离。擦擦眼泪,有些疲倦地说:“我们都冷静一下。”
说完,转身跑开了,还不忘回头补充一句。
“不准找我。”
但说是冷静,其实谁都冷静不下来。
谢庭玄伫立原地,屋檐处光影变换,衬得他神色更加晦暗,眉目冷峻。
路过的婢女敛目息声,正想悄悄地绕过去时,忽听他冷漠道:“将席凌叫来。”
“是,郎君。”
……
静室内,谢庭玄坐在桌案后面,朝服未换,正静静地擦拭着琴弦。只是面色极寒,冷冷地盯着它,眼瞳像是深不见底的漩涡,氤氲着无穷的杀意。
席凌进屋,轻微瞥了一眼,脊背便泛起无尽的寒意。
还未来得及出声,便听谢庭玄道:“杀了魏泱。”
他的声音平静无比,就好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但着实将席凌吓了一跳,他连忙劝道:“郎君,您冷静些。”
自从见到那封信之后,谢庭玄便已经派席凌去查了魏泱的底细。他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没想到郎君会如此疯魔。
魏家其余将领还在戍守边关,魏泱此番入朝述职,死在京城算怎么一回事?纵然他能够无声无息地除掉对方,但只要动手便会留下破绽。
到时陛下盛怒,崔党虎视眈眈,下场可以得见,郎君真是疯了才会说出这种话。
但他明白,这样劝阻郎君是没用的,他显然已经不太在乎自己的安危了。
便试着从别的角度劝解:“覆水难收,破镜难圆,若真的如您猜测的那般……倘若魏少将军死了,春澹少爷会恨您的。”
谢庭玄敛目不言。
他比谁都清楚,杀了魏泱不是上策,无论是对于他的处境,还是旁的。
漆黑的、冷漠到宛如无机质一样的瞳仁轻轻转动,突然想到了什么。
如果杀了魏泱,岂不是让林春澹一辈子都记着他,这辈子都忘不了他。
目光倏然变冷,抿紧薄唇。他不会成全他的,林春澹只能、也只该记着他。
但,他又想起那信件中亲昵的言语,他们通信很久,他们似乎认识很多年了,林府和魏府后院挨着……席凌虽然没能查到具体的信件来往内容,却查到了林春澹在认识他之前,就一直和此人通信。
入府的小半年,信件也没有停过。
他们会说什么呢,会聊什么呢,林春澹会不会在信里也说爱魏泱,他是不是心里有很多男人?
谢庭玄嫉妒得发狂。
神色更冷,面色更沉,按在琴上的修长指节不断用力,边缘泛白,直至琴弦割破他的手指,血腥味弥漫在整座静室之中。
鲜血浸染,他却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样,冷眼看了些满是血迹的手,又移开目光,道:“看好春澹,不准他离府。”
“是。”
席凌颔首,想了又想,还是开口道:“还有件事。太子殿下还在追查皇嗣。”
谢庭玄冷淡道:“又是因为什么。”
“当年先皇后去世时,丢失了红玉手串,殿下觉得这是一种可能性。”
陈嶷一贯如此,纵然事实千百回地摆在他面前,但他还是坚持不懈地寻找,是这世上唯一还相信那可怜公主还活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