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又从旁边推了一个行李箱给她,
“我昨天去给你收拾了些行李,你看看有没有少什么重要的东西。”
“要是少了,就让我再给你拿回来就是。”她停了一会,对隋秋天说,
“你自己好好养病,用不着这么辛苦跑上跑下的。”
“谢谢。”隋秋天很是拘谨地接过来,手指按在行李箱拉杆上面,没有说更多。
苏南“嗯”了一声,看了眼手表。她像是有很多事情要忙,但还是没有这么快就提离开的事情,而是用轻松的语气,跟她说,
“房秘说让我跟你道歉,因为她最近很忙,可能没有时间过来,还让我给你带了个出院礼物。”
“什么?”隋秋天好奇地问。
苏南笑了笑,把背在身后的另一只手亮出来,是一个小提袋。
“本来应该是离职礼物的。”
她对隋秋天解释,“不过现在……
顿了一下,“算来算去也都差不多。”
隋秋天木着脸点点头,“好。”
她接过手提袋,拿出来,里面是一盆看起来很好养的多肉植物摆件,叶片晶莹剔透,下面有一行很小的字,写着——长命百岁树。
“拿回去好好放着。”苏南和颜悦色地对她说,“别扔了。”
“谢谢。”隋秋天又说。
然后又低着头,把多肉摆件重新放进袋子里面。
“里面还有一个礼物。”苏南提醒她。
“是吗?”
隋秋天稀里糊涂,把手提袋打开,隔着那盆被包起来的多肉摆件,隐隐约约,她看见一个小夹层,拉开拉链,里面是一根红色的手绳。
“这是什么?”
她问。
苏南张了张唇,却没有发出声音。
隋秋天只好自己又努力地在手提袋里面翻来翻去,想要把红色手绳拿出来。
但多肉摆件很大。
手绳上挂着的东西很小。
她翻了好几下,都没能翻得出。
所以一下子变得手忙脚乱。
苏南看了她一会,也上了手,帮她把那盆“碍事”的多肉摆件拿出来。
“谢谢。”
隋秋天松了口气,勾住红色手绳,拿出来,是一张平安符,新的。
那天天很黑,她没有仔细看过那张平安符,现在看来,符纸材质看起来很厚,明明是一样的,却比那天她在白岛,得到的那张看起来还要珍贵。
“谢谢。”
于是她又只好再讲这句话。
她很无措地站在那里,把平安符拿出来,勾在手腕上。
“开过光的。”
苏南帮她把多肉重新装进去,把手提袋整理好,递给她,对她说,“每天都要戴在身上,千万别弄掉了。”
“谢谢。”隋秋天接过来,好像只会说这句话了。
苏南没有再说话。
她望着她。
隋秋天也回望过去。
她们都没有提及那个名字。
就好像,谁先提起,谁就会受到惩罚。
直到一阵风刮过来。
隋秋天又开始咳嗽。
她咳得厉害。
苏南应该没有见过她这个样子,先是皱了一下眉,紧接着,她看她一直没有停下来,自己变得很慌张,帮她拍背,拍完之后又不知道该怎么办,站在旁边很紧张地看着她。
隋秋天一边咳嗽,一边攥着手中的平安符,冲她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
但这阵咳嗽来得太急,太猛。
隋秋天难受极了。
不得不扶着墙面,缓缓滑蹲下来,用隐隐发热的平安符,捂住自己咳得发疼的胸口。
她这阵子瘦了很多,脊骨都突起来,让病号服撑出褶皱。
她像一把羸弱的、颤颤巍巍的伞,兀自撑在苏南的影子里面。
苏南没有办法,到后面,她也只好红着眼睛,看着她一点一点咳完,鼻梢、眼梢都一点一点因为咳嗽而变红。
好一会。
隋秋天稍微好一点。
她喘气,难受地喘气,呼吸很像是某种生锈的机械,很艰难地在维系。
苏南望着她的背脊,喊她,
“秋天。”
她突然开始这样喊她,完全不喊她“秋天保镖”了。
隋秋天抬起头来。
她迷茫,脆弱,眼睛里生出很多湿意。
苏南犹豫着,“我之前总是觉得,挺舍不得你,也挺不想你走的。”
她笑了下,“还觉得,你应该也不会那么狠心吧,毕竟都这么多年了……”
“但现在。”说着,苏南看了看窗外的雪,声音低了下去,“我又觉得,你离开那里也挺好的。”
“你不是一直想走吗?”
苏南的视线停留在医院外面的马路上,那里有很多辆被雪覆盖住的车,都是白色的,
“现在这样也挺好的,更何况,其实早两天,迟两天都没什么区别,而且你自由了,冬天就出门打个雪仗,夏天就出门吃个冰淇淋,这样多好?”
“不要再想起……”
说到这里,她似乎也有些说不下去,停顿很久,才将视线收回来,对她笑了笑,轻轻地说,
“不要再想起我们这些人了。”
隋秋天看她的眼睛。
苏南躲躲闪闪。
似乎是怕她问出那个名字,看了眼手表,“时间差不多了——”
“她还好吗?”隋秋天还是问出来了。
苏南的动作停了下来。
她将戴着手表的手放下来,也又对隋秋天笑了笑,
“挺好的,真的。”
隋秋天很是固执地看着她。
苏南没有办法。
视线又往外挪了短暂的几秒,就极为镇定地挪回来,
“她的伤不严重,早就恢复了。”
“不过现在,我们还在处理那天晚上事情的后续,在配合警方给证据和怀疑对象。”
“你这些天不也是有警察反反复复来找过你吗?”
隋秋天点点头,“我知道。”
“那其他方面呢?有闹出什么新闻吗?或者最近公司里面有没有传出什么风声?有没有狗仔去守门之类的?还有,她……她吃得下东西吗?有没有按时吃饭?她的胃很不好,不按时吃的话会出问题……”
她攥着平安符,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问得自己又开始咳嗽起来。
但苏南一个都没有回答。苏南沉默地过来帮她拍拍背,最后等她的视野被咳得模糊之后,看了眼窗外马路上那些停着的车,才叹了口气,
“秋天,你现在就不要再管这些事情了。”
她轻声细语地对她说,“顾好自己就可以了。”
隋秋天沉默下来。
她没有再问。
苏南也没有再说。
没过多久,苏南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和她告别,叮嘱了些注意事项,留下那件行李箱,就离开了医院。
隋秋天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她跟了上去。
她算是个训练有素的保镖,跟踪人的时候,可以不被人发现。就算在生病,也在这方面很有本领。
外面的雪还没有融化,气温应该很低很低,隋秋天没有穿外套,她穿布料很薄的病号服,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楼梯,跟着坐电梯的苏南到了一楼。
她就这样走出去,也并不觉得冷。
大概是有那张平安符在保佑。
她闭紧嘴巴,不让风吹进去,又引起那些要命的咳嗽。
她跟着苏南。
到了医院外面。
看见苏南上了一辆车顶上全是雪的车。
那是一辆从外面看不见里面的车,玻璃很黑,看不出车里面到底有几个人,好像也都不是棠悔车库里的那些车。
隋秋天没有戴眼镜,她隔着大概有三个花坛的距离,看那辆车在苏南上去之后,停了大概有两三分钟,都迟迟没有离开。
她不知道棠悔有没有在里面。
也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跑上去,像郑成胜那样被拦在车外面。
然后江喜下来,对她说——隋小姐,请你不要靠近我们棠总。
她不知道事情会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更不知道。
自己如果真的见到棠悔,要说什么?
说她不怪她骗她,不怪她不来见她。还是说,她想回去,再当她的保镖?
或者是说,她很想念她,想让她再当她的姐姐?也想抱一抱她,想要看看她在冬天是不是很冷?
第三个想法冒出来。
隋秋天吓了自己一跳。
她觉得很古怪。
然后她突然想起棠蓉之前说的话——要在棠悔最相信她的时候,离开她。
这是对的吗?
可能是对的。
因为棠悔如果不信任她,就不会跟她去游乐园。如果她们没有去游乐园,如果她们在曼市,可能也就不会有机会发生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