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这种不同之处,就是心动和没有心动吗?
  心动时,就像飞往云端,轻飘飘的。
  “你今晚话好多。”谈丹青声音闷闷的,像是为了掩饰什么,咕哝:“你以前不是说话都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么?高冷学神。”
  “我话不多。”
  “还不多,你问好多。”谈丹青叨叨咕咕,故意别开脸不看他。
  “我没有问很多。”
  她干脆闭上眼睛,用被子盖住半张脸,说:“我太困啊,先睡了。”
  她紧紧闭上眼睛。
  视线被剥夺后,其他五官便变得尤为清晰。
  她能听到绪东阳在她对面绵长温和的呼吸,嗅到他身上的气息,感觉到他身体散发出来的,像冬日里悄然靠近的暖炉,一阵阵熨帖着她的肌肤。
  “我也没有。”她忽地听见他对她说。
  她拧着眉头,才没睁开眼。
  这句话应该是接她后面那句。
  我也没有喜欢的人。
  这段时间,谈丹青的睡眠质量并不好。
  满脑子都是事儿,入睡艰难,好不容易睡着了,也睡得浅。
  她原以为绪东阳在这儿,她会觉得尴尬不安睡不安稳。没想到有一个人守着她,反而让她潜意识觉得很安全,很安心,不受控制地放下了全部防备。她睡了一个难得的,婴儿式的好觉。
  当她醒来时,才早上六点。她却已经睡得非常饱了。她睁开眼睛,就看见了绪东阳的发顶。他躺在她身侧,面朝着她,短短的碎发遮住了眼睛。清晨阳光朦胧,柔和地笼着他的脸。
  她一动,发现他的手紧紧地抓着她的手。
  他的手厚而暖,是冬天里足炭的火炉。
  难怪她昨天一整晚都睡得很暖和。
  谈丹青垂下眼,看着绪东阳的手。
  手背上浅浅的皮肤肌理,在他带茧虎口上前后跳跃的光,还有圆润整齐的指甲。
  她清醒时,绪东阳绝不会这么做。如果她今早晚醒来,绪东阳绝对已经悄悄放开了她的手。
  握着她的手突然动了动。
  谈丹青立刻闭上眼睛,呼吸放缓,仿佛还在沉睡。
  她能感觉到握着她的手紧了紧,粗糙的指腹在她手背上轻轻滑动,他终于松开了手。
  狭窄的护工床传来细碎的咯吱声。绪东阳动静很轻的起了身,然后又停了下来。
  床身轻微响动,他应该回过身看她。
  眼皮微微有些发热,不知是他看来时目光所带着的温度,还是透过纱布窗帘照射进来的阳光,落在了她的眼皮上。
  眼前温暖的感觉暗了暗,带来绪东阳身上的气息。他用手挡了挡照射在她眼前的那束光。
  紧接着床身再次跟晃动,窗帘传来轻响。紧闭的双眼前,似乎没有恼人的阳光了。
  绪东阳起身去卫生间洗漱,动作很轻。
  过了一会儿,他出来,打开桌上的水壶看了一眼,然后拎着出去。
  谈丹青这才小心翼翼地睁开了眼睛,有些怅然。
  现在这叫什么事儿呢?
  40
  第40章
  ◎跳舞◎
  谈丹青在医院住了一晚两天,谈小白正好赶来,接她出院。
  “公司的事,你操个什么心?”郑芳打电话跟她说:“都雇人盯着呢,有事儿会跟你汇报。你呢,就给我好好休息,别再让我抓到你又偷偷上班。”
  “行吧。”谈丹青百无聊赖地坐在床旁。绪东阳和谈小白帮她收拾东西。其实也没带什么东西,就一些毛毯、保温饭盒。
  “我可是很讲义气的,今天有惊喜哦。”郑芳神神秘秘地说。
  “惊喜?”谈丹青说:“你别吓我就好。”
  “真的是惊喜!你待会就知道了!”郑芳说。
  挂了电话,谈丹青活动活动睡久僵硬的脖子。
  惊喜?
  她想着大概就是“蛋糕”?“鲜花”?“果篮”?
  “hello!”一道清朗的声线突然传来,谈丹青抬头,方晏单手插兜,穿黑色羊绒大衣,茶色的墨镜架在鼻梁上,向上勾起的嘴角闪着一枚白皙的虎牙。
  “阿晏?”谈丹青眼睛一亮,意外道:“你怎么来了?”
  她给了他手臂一拳,笑着说:“来就来,也不提前说一声。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芳芳姐跟我说的。”方晏笑盈盈地说。
  “大过年的,怎么跑我这儿来了?”
  “我来这儿看雪啊。广东仔,没见过下雪。”
  谈丹青笑了起来,说:“江城也不下雪啊!你白来这趟了。”
  方晏在她面前微微低头,茶色墨镜滑到鼻尖,露出一双带着笑意的桃花眼,“不白来,姐姐在这儿啊。”
  这声“姐姐”轻飘飘落地,却在病房里砸出一只无形的窟窿。
  谈丹青顿时觉得后脖一凉,两道凉飕飕的目光同时落在她后脑上。
  一道来自刚在水池洗好保温壶的谈小白。
  另一道……更不用说,那灼热刺骨的视线源头,绝对是比空调暖气还冒火的绪东阳。
  绪东阳目光锐利地扫了方晏一眼,就知这人便是那天的“桑拿鸡筷子”。
  只是他没想到,对方竟也是个年轻人。
  他姑且可以忍受自己的对手是魏繁星这样的长辈。
  年长,以世俗层面的眼光看更可靠、会照顾人。即便关键节点他们从不会出现。
  但他如何也忍受不了方晏。
  方晏和他未免也太像了。
  都只有二十出头。
  甚至比他看起来还轻浮。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混着无名火直冲头顶。
  既然方晏可以?
  凭什么他不行?
  既然方晏都可以?
  他还让个毛线步?
  “姐,这位是?”谈小白率先开口,语气里带着些委屈。
  他对方晏也有心有不爽。
  什么好人家,会招摇地抢人家的姐姐啊?
  是你姐姐吗?就叫?
  方晏看向屋里其他两人,目光在绪东阳身上顿了顿,带着点好奇的笑意问谈丹青:“你有两个弟弟?”
  “对,两个。”
  “没听你说,还以为你只有一个。”方晏故意说。
  “我去办出院手续。”绪东阳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围巾,纯黑的羊绒料子在他掌心皱成一团,硬邦邦地扔下这句话,转身出去。
  经过方晏身边时,方晏下意识往里让了一步。
  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觉得他要是再让慢一点,这人绝对要把他一拳头打飞到天上。
  “你弟弟……好像不怎么欢迎我。”方晏说。
  谈丹青有些心虚地说:“他,他i人。”
  为了给远道而来的方晏接风洗尘,谈丹青自然要好好请一顿。
  她订好酒店,现在就开车过去。谈小白去接他女朋友,方晏租了辆suv,没跟他们挤,倒是省去了车内的“修罗场”氛围。
  上了车,正系安全带,绪东阳突然开腔,硬邦邦地问:“你们很喜欢听别人叫姐姐?”
  “啊?”谈丹青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刚才方晏一进病房,就又甜又响地叫了她一声脆生生的“姐姐”。
  老实说,她其实并不怎么喜欢方晏这么叫她。
  总让她想起谈小白小时候奶声奶气追着她喊“姐姐”的样子,怪别扭的。
  但此刻,她偏头看绪东阳的侧脸。
  流畅的下颌线绷得紧紧的,视线固执地盯着窗外静止的街景。
  她立刻生出了玩心。
  绪东阳这小子,跟她混了这么多年,别说甜腻腻的“姐姐”,就连个正经的“姐”字,她都没听过一次。
  这太不公平了。
  她今天偏要听听,绪东阳怎么顶着这么一张人神共愤的脸,对她用纯欲风叫姐姐。
  “对呀,你们男生难道不喜欢听人叫哥?”谈丹青发动车,眼底嘴角闪烁着狡黠的光,意有所指:“有的人啊,嘴就不甜,从来不叫。”
  绪东阳身体明显一僵。
  一个简单的“姐”字,仿佛变成了烧红的铁块,死死卡在他的喉咙里。
  精致的唇瓣抿成一条倔强的直线,下牙槽咬得紧紧的,腮边甚至能看到微微鼓动的肌肉线条。
  宝石形状的喉结上下滚动,那个字死活吐不出来。
  车内狭小的空间里,空气都因为他这无声的挣扎而变得凝滞紧绷。
  谈丹青等了几秒,看着他这副如临大敌、视死如归的模样,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嘁,不叫就不叫,小气鬼一个。”
  车身启动,谈丹青占到了口头便宜,心情舒畅。
  她开着车,却突然听见耳畔绪东阳的声音:“对着自己想保护的人,叫不出来姐。”
  他想当守护者,而非被保护。他想站在她前面。
  谈丹青脸上的笑容僵住。
  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她甚至能清晰听到自己骤然加速的心跳声,“咚、咚、咚”,擂鼓般撞击着耳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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