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卢允恭不情不愿开腔:“还行吧。”
  此话一出,满堂哄笑。
  尤以好事者笑得前仰后俯:“克让兄,你怕是有目如盲。此女丑陋不堪,你如何能说出‘还行’二字?”
  卢允恭摔了茶碗,眸光冷如寒刃:“韩敬之,你找死!”
  两人之间,剑拔弩张。
  卢素婵一听好事者是韩敬之,便知此人一向与卢允恭不和。
  今日有意闹这一出,无非是想卢允恭丢脸。
  为防兄长上当,她忙上前劝阻:“卢公子,今日之事全怪奴婢。”
  另有几个公子围上来打圆场:“克让,算了算了。”
  他们说话间,卢素婵不知被谁推出人群,万幸后面有人稳稳扶住她。
  她正要转身道谢,那人却贴在她耳边,呵出一口气:“秋蝉……你在找我吗?”
  卢素婵全身颤抖,惊愕回头,身后空无一人。
  唯独那句渗人的“秋蝉”,久久萦绕在她的耳边。
  她故作镇静,四处寻找朱砂的身影。
  她想告诉朱砂,她找到他了,可她还是不知道他是谁……
  远处房顶,亭中发生的一切一览无余。
  朱砂死死盯着卢素婵,看到她上蹿下跳劝架,看到她差点跌倒,直到发现一只贴在她腰间的手:“找到你了。”
  萧律站在房下,见卢素婵跌跌撞撞跑来,心道不好:“师姐,你快下来,她在找你。”
  朱砂应声跳下房顶,伸出左手,指向左面一院之隔的一个男子:“左边,浅绯袍服,狐白裘。”
  “他是谁?”
  “秦国公的嫡孙裴子京。”
  【作者有话说】
  嗯,还有反转[狗头]
  第84章 欲色鬼(七)
  ◎“师姐,你是打算献身,求他帮你抓住那个鬼?”◎
  裴子京,年约二十四。
  方及弱冠便恩荫入仕,授五品朝议大夫。
  萧律:“我想起来了,他去年四月才回长安。”
  第一桩女子受辱案,发生在六月。
  从六月开始,自腊月结束。
  每月十五月圆夜,总会有一名女子被两名男子欺辱。
  时至今日,受辱女子共有七人。
  原本第八人该是正月十五的卢素婵。
  但因她发觉轻薄之事,误打误撞躲进设有御鬼法阵的佛堂与东宫。
  唯一无女子受辱的月份是腊月。
  想到此处,朱砂问道:“玄规,去年腊月,裴子京在京中吗?”
  萧律斩钉截铁:“没有。我与玄风师姐回长安后,曾在阿娘府中遇见忠客。他的花种得极好,京中不少大户,高价邀其上门指点。据他说,金乡县主不日将搬进靖善坊,听闻是裴公一力促成此事,甚至不惜让嫡孙腊月也来回奔波。”
  怪不得那个鬼会说下月再擒秋蝉,原是因为同谋的人被迫去了岐州。
  卢素婵跑到两人面前,说话断断续续:“朱姐姐,我找到他了。可是,我还是不知道他是谁,我真没用!”
  她脸色惨白,朱砂搂过她宽慰:“无妨,我找到他了。”
  因萧律还要留下观礼,朱砂便与卢素婵结伴出府。
  回棺材铺的路上,正好遇见等在桥边,一身女子装束的严客:“师姐,我在这里!”
  朱砂走近他:“你怎么回事?”
  严客苦不堪言:“那群人一直寸步不离跟着我。万幸我扮女子有些经验,这才躲过一劫。”
  朱砂:“你知道是何人跟着你吗?”
  严客点头:“昨夜,我一出棺材坊便觉有人跟踪。进入客舍后,我拜托两位师弟今日暗中盯梢。方才,他们与我说,跟踪我的人来自秦国公府。”
  凶手渐渐明了,卢素婵却越发担心。
  秦国公府如日中天,比有女嫁入东宫的卫国公府还得宠。
  她们找不到证据,贸然状告,只会落得个诬告秦国公嫡孙的罪名。
  朱砂看穿她眉间紧蹙背后的忧心忡忡:“我只答应卢妃查案,但没说会把凶手交给京兆府。”
  鬼可以交给太一道赚赏钱。
  人呢,她可以交给七个女子再赚一笔。
  一举两得,一石二鸟。
  “走走走,我们去找那个鬼。”
  “如何找?”
  “我的人脉,遍布长安。”
  朱砂的人脉,一般特指赵老板。
  眼下,三人杵在赵记棺材铺:“如何,打听到了吗?”
  赵老板白眼一翻,鸡毛掸子沿着柜台与桌角扫个不停:“嗯,秦国公府新来的护军。年轻有为啊,才二十五岁,已成了长安国公府的侍卫首领。”
  朱砂:“他叫什么?”
  赵老板找出一沓纸钱递给严客:“小娘子,买点纸钱去烧吧。”
  严客无可奈何掏出几文钱,不情不愿接过那沓纸。
  赵老板收了钱,顿时喜笑颜开:“薛染。武功高强,曾救过裴大公子。去年四月,随裴大公子入京。”
  走出很远,卢素婵仍不时回望远处秦国公府的方向,小心翼翼问出口:“会是他们吗?”
  朱砂催她与严客回去:“是不是他们,今夜便知。”
  严客面露忧色:“师姐,我听玄贰师兄说,你……修行和武功都不大好,如何捉鬼?不如我去找玄风师姐,求她帮帮忙?”
  朱砂一把夺过他捏在手中的纸钱,挑眉看向懵懂无知的两人:“不瞒你们说,我其实有一个相好。他是个千岁鬼族,修为很是不错。”
  “啊?”
  严客与卢素婵齐齐叫出声:“师姐,你不怕师父把你逐出师门吗?”
  罗刹是鬼族一事,他还是从徐雁声与萧律的交谈中无意得知。
  当时,他只觉朱砂胆大包天。
  不但敢收鬼奴招摇撞骗,还敢带着鬼奴上子午山耀武扬威。
  然而,他今日方知。
  朱砂哪是胆大包天,明明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用禁术收鬼奴便算了,她竟另有一个鬼族相好。
  朱砂:“我与他是露水情缘。他图我聪明貌美知进退,我图他高大威猛花样多,偶尔还能帮我捉鬼赚钱。”
  严客明白了:“师姐,你是打算献身,求他帮你抓住那个鬼?”
  朱砂一脚踹到他的腿上:“你会不会说话?这叫各取所需。你们回棺材铺等着,我去找他。”
  严客与卢素婵挥手与她告别,两人脸上俱是一脸敬意。
  朱砂拐去平康坊,随意走进一间胭脂肆:“帮我打扮,越美越好,越不像我越好。”
  再出门时,她鬓发松挽倭堕髻,似堕非堕,云鬓偏理。
  发间插一支木芙蓉金簪,簪一朵夜光白。
  千瓣白花,随脚步挪动莹莹发光。
  面饰斜红,额间红梅花钿,唇角隐约一点胭脂面靥。
  眉若远山黛,细长入鬓,眼波流转间,顾盼生辉。
  一身月白齐胸襦裙,色若新雪,外披一件翻领广袖红罗披袄。
  朱砂一路沿着平康坊款步而行,所遇男子无一不惊昂鬼叫。
  暮色四合,她行过秦国公府门前。
  脚上的云头履一转,她径直走向门前侍卫,嫣然一笑:“几位郎君,奴是平康坊醉霞肆的脂粉娘。请问府上娘子,可缺胭脂?”
  对于擅闯宅邸的她,门前的四个侍卫对视一眼,片刻后一人开口:“你等着,我去府中问问。”
  朱砂等了一刻,等来一个男子。
  冷风拂面,吹起耳边碎发。
  灯笼光影随风晃动,衬得她宛如月下白莲,清艳中又透出几分仙气。
  男子一时呆愣在原地,久久未迈出第一步。
  朱砂眉眼含笑,盈盈朝他看去:“郎君,请问府上娘子,可缺胭脂?”
  她连番问话,男子总算回神:“缺。你的胭脂肆在何处?我明日派人去买。”
  朱砂随意说了一个地址,而后侧身轻叹:“原是我命数不好……今日这数十瓶胭脂,尚不知卖给何人……”
  她说完便轻旋裙角,转身离去。
  方走下台阶,身后的男子急迫地追上来:“我今夜无事可做,不如去你的胭脂肆瞧瞧胭脂?”
  朱砂娇滴滴应好,微微抬头仰视他,有意露出手中的纸钱:“多谢郎君抬爱。今日乃兄长忌日,奴还得赶去城外祭拜兄长,就此与郎君别过。外面天寒,郎君可晚些出门,在胭脂肆等奴便是。”
  “好啊。”
  朱砂行礼离开,往城外走去。
  天色晦暗,四野安静,连鸟雀声都难寻。
  北风吹起林间枯枝,她提着灯笼孤身独行许久,却越走越偏:“好似不是这条道……我难道迷路了?”
  她慌了神,疾步往东行。
  正慌不择路寻路之际,她猝不及防撞到一个人。
  准确来说,是两个人。
  因为另一个人在她的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将她围在中间。
  她认出其中一个男子,故作惊讶道:“郎君,怎会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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