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片刻后,面具上的水分干透,变成象牙一般坚硬的质地。卫英彦口中念诵着古怪的法诀,将面具从书生脸上拿开。
  他手中赫然出现一张与书生一模一样的脸。
  戴上它,易容成书生,去城中走动。你不是鼻子很灵吗?书生的同伙必然沾着他的气味,你遇到了就能认出来。他们见书生许久未归,必然会出来找。你们很快就能碰面。
  卫英彦把面具抛给阿狗。他刚才暗暗打量过,阿狗是条细狗,身高体格与这书生相差无几。
  你会模仿声音吗?卫英彦又问。
  但他知道答案是肯定的。模仿他人声音是暗卫的必修课。
  阿狗愣愣地接住面具,愣愣地站起来,愣愣地张开喉咙,发出嗬嗬的气音。
  卫英彦:
  国师的暗卫真他娘的是人才!
  阿狗瞬间露出嬉笑的表情,用书生的声音说道:兄弟,我早就说过你是干大事的。
  阿狗把面具覆在自己脸上,坚硬的外壳触及到他的体温,迅速变成蠕动的面团,缓缓将他的五官包裹。一息之间,阿狗变成了书生。
  卫英彦飞快扒掉书生的衣服,拿出帐外叫人洗,洗掉血迹之后用火烘干,送来给阿狗换上。
  又过了两刻钟,一个书生赤条条地躺在地上,一个书生穿着斯文的长衫,轻轻咳嗽着站在帐内。二人一个眼神惊骇,一个目光戏谑。
  齐修盯着卫英彦看了几眼,鼻端发出一声哼笑。这人脑筋转得倒是很快。不过,若是没有国师给他的好东西,这差事他办不了。
  卫英彦找来一个麻袋,将书生塞进去,而后一把扛在肩头,掀帘子出去。
  临走时他交代阿狗:我先带他走,你稍后再离开。我们见机行事。
  书生在麻袋里剧烈挣扎,发出嗬嗬的声音,这次却不是在笑,而是绝望的呐喊。
  他的身份很麻烦,若是与穆雪寒扯上关系,后果极其严重。那样一个冰雪造就的人,怎么能因他而名声尽毁,身陷囹圄。
  卫英彦抓住帐帘,转过身,直勾勾地盯着齐修,一字一句地说道:只有一种情况,我会向国师请罪。那必是因为我快死了,再也不能向国师尽忠。
  话落他大步前行,渐去渐远。
  齐修眯眼审视着他的背影,冷哼道:好一个三姓家奴。你以为你的忠心值几个铜板?
  第337章 可怕的真相
  卫英彦把书生带回自己暂住的小院。
  二十多名暗卫正挤在柴房里赌色子,押大、押小、押豹子的声音不绝于耳。不知情的人听见这响动还以为此处是一个赌坊。
  卫英彦扛着麻袋站在门口,半晌无语。
  二十多个暗卫只是瞟他一眼,然后便投入到新一轮的押注中。
  卫英彦深吸一口气,无奈地问道:皇家一等暗卫的纪律应该比禁军还要严明,赌博是绝对不允许的吧?
  二十多个暗卫纷纷翻起白眼。
  我们大统领就是赌鬼,一天不赌手就痒痒。
  他脚更痒痒。
  反正他不是在赌博就是在抠脚。赌博总比抠脚好。
  我们主上也爱赌。
  对呀,孩子们在院子里蹴鞠,她会把我们叫出来,让我们赌哪一队赢。有时候见我们押的银子太多,她还会偷偷把手藏在袖子里,掐着手诀推演天机。
  就是,她作弊欺负人!
  卫英彦:方众妙私底下是这样的吗?
  他有些怔愣,呆呆地站了一会儿,不知想到什么,竟然低低地笑起来。
  心目中巍峨的高山仿佛瞬间开满了杜鹃,那样鲜活而富有朝气。
  他丢掉扛在肩头的麻袋,随意地踢了一脚。
  麻袋里发出呜呜的声音,胡乱动弹着。
  暗卫们立刻收起骰子,各自揣好赌金,走到麻袋周围站定。
  抓住了?荷包呢?阿狗去了哪里?
  只是一瞬,他们就进入了利剑出鞘的状态。
  阿狗易容成他的模样,去街上寻找同伙和落脚点。稍后他会给我们发来消息。荷包不在这贼子身上。
  卫英彦说话的时候,众暗卫解开绳子,把光溜溜的书生扒拉出来。
  这是一张俊秀的脸,唇边沾染着血迹。一名暗卫掰开书生的嘴看了看,惊愕道:他咬掉了自己的舌头?
  卫英彦颔首:是的。
  那麻烦了。他的身份怕是不好查。
  书生环顾这群人,脸上没有丝毫惧怕之色,唇角缓缓咧到耳根,嗬嗬地怪笑起来。未料竟然有这么多人想要抓住穆雪寒。如此看来,他这舌头咬得好,咬得妙。只要他这里不泄密,穆雪寒就能平平安安。
  嗬嗬嗬他连续不断地怪笑着,神色十分癫狂。
  卫英彦轻描淡写地来了一句:你笑什么?等阿狗找到你的同伙,把他们全部抓起来拷打,你的身份一问便知。你与穆雪寒有什么牵扯,我们也能查出来。
  书生的怪笑声戛然而止。
  就在此时,一只信鸽扑棱棱地落在窗台,发出咕咕的低鸣。卫英彦卸掉鸽爪上的纸条,展开细看,而后说道:西郊帽子胡同,门口种枣树那户人家,同伙十二人,都有武功。
  来活儿了。走着。
  二十多名暗卫翻窗的翻窗,走门的走门,还有人直接上梁,掀开几块瓦片,用缩骨功钻出去。
  只是一个眨眼,所有人消失得无影无踪,动作快得几乎肉眼难辨。
  卫英彦孤孤单单站在原地,眼里满是惊骇。原来这就是国师的暗卫不遵守纪律,不恪守教条,也不受拘束的原因。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指导性的原则都是笑话。
  书生宛如见了鬼一般瞪大双眼。他以为自己偷东西的速度已经够快,却未料竟然有人比他更快。
  一个眨眼就原地消失,这是一群人还是一群鬼?穆雪寒危险了!
  书生连忙从麻袋里爬出来,手脚并用地跑向大门。
  卫英彦走上前,一脚踩住对方的脊背。他已经没有必要去帽子胡同,还是留在此处看守犯人吧。
  只等了小半个时辰,十二个同伙就被暗卫们用隐秘的方式带回小院。
  阿狗依旧是书生的模样,一进门就说道:这厮真是毒辣。他有可能感染瘟疫的事,他竟死死瞒着同伙,只说自己出门与雇主接洽。他的同伙完全不知道这单买卖的具体情况。
  卫英彦问道:荷包呢?
  阿狗扔过来一个粉色荷包,戏谑道:藏在这厮枕头下面,我估摸着他晚上得搂着睡觉。
  卫英彦立刻把荷包的内袋翻出来,却没看见任何绣上去的字迹。
  莫非严若松猜测错误?
  阿狗正想提醒他,却见他走到窗户边,对着阳光再一次把内袋细看一遍。一行用粉色丝线绣出来的字迹在光照中显现。
  【五日后,引左相方涵去卧佛寺敬香,拐走他一双儿女,于酉时用马车带至山脚拱桥处。孩子的嘴切莫捂严,见我的马车并行驶过,令其呼救,叫我闻见。我会派侍卫施救于两个孩童,你且战且退,莫要伤及自身。】
  好一个你且战且退,莫要伤及自身。卫英彦呢喃念出这句话,回头看那书生,讥讽道:是不是觉得她待你有情有义。
  书生满眼绝望,嘴里发出急促的啊啊声。
  穆雪寒的罪证终究还是被发现了!
  他的断舌仍在流血,每一次发声都要忍受常人难以想象的剧痛。但他丝毫不顾。他只想求这些人放过穆雪寒。
  卫英彦看向阿狗,问道:他是什么身份?
  阿狗指了指年纪最小的一个同伙,说道:这是他表弟,被他拉下水当了贼寇。据此人招供,这书生名叫张池,五年前参加科举考试的时候被牵连进舞弊大案,判了斩首示众。
  卫英彦皱眉:被判斩首示众,他怎么还活生生的?
  阿狗津津有味地说道,他在街边卖字画的时候认识了穆雪寒。穆雪寒仰慕他的才华,暗中与他走动,渐渐有了情愫。
  听闻他被舞弊大案牵连,穆雪寒为他四处打点,最后使了一笔银两,找了一个死囚,代替他砍了脑袋。他能活着都是穆雪寒的恩赐。
  你看,他对穆雪寒死心塌地也是有缘故的。兄弟,你是不是也一样?
  卫英彦面皮抖了抖,心里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怪异感。
  他的遭遇和张池的确很相似。
  另一名暗卫说道:我们去衙门里查看舞弊案的卷宗,发现他是因为购买科举试题被抓的。但此事非常可疑。他家境贫寒,一份试题卖一千两银子,他没有那个财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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