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乔氏愣愣地听着二人说话,身体在客厅里,灵魂好似飞到了天外。
沈卉慢慢给平子瑜剥葡萄,平子瑜张开嘴等待,像只嗷嗷待哺的鸟儿。
乔氏看着二人,模模糊糊地想:子瑜和嫂嫂关系真亲密。他们二人看上去更像母子。
沈卉瞥了乔氏一眼,说道:那个水生心气很高。我每次见他,他都捧着一本书在读。夫子授课的时候我也去看过,他摇头晃脑地跟着念书,子瑜睡觉、捣乱,他全都不管,这样的孩子才可怕呢。
乔氏木愣愣地问:上进不好吗?他哪里可怕?
沈卉眯了眯眼,冷冷地说道,等子到瑜名落孙山,而他考上状元的时候,你就知道他哪里可怕了。
平子瑜用脑袋撞沈卉的肩膀,嘟囔道:大伯母,我才不会名落孙山。
沈卉连忙哄他,语气十分宠溺:是是是,我们子瑜最聪明,我们子瑜是要考状元的。
她转脸看向乔氏,笑容变得有些诡异。
你若舍不得把那个孩子送走,你就让他签死契,入奴籍。奴才不能科举,他的梦也就碎了。只有彻底打断他的脊梁骨,他才会懂得守规矩。
沈卉把剥好的葡萄喂进平子瑜嘴里,意味不明地说道:有些人总以为自己可以改命,实则他们的命在娘胎里就已经注定了。
娘胎二字,沈卉刻意加重了读音,话落还颇为玩味地笑起来。
乔氏想的却是另一回事。
改命?我不就正在改命吗?我今晚是要死的!
乔氏终于回过神来,眨了眨渐渐聚焦的双眸,问道:嫂子,我为何要打断水生的脊梁骨?我与他哪来这么大的仇怨?
沈卉明显被问住。
乔氏忽然感到一阵烦乱,站起身,果断地说道:我也不会把水生送回他爹身边去,我知道他爹是个畜生。我在外面有许多庄子,难道那么多的房间还容不下一个孩子?
我把他送去庄子里,给他请个夫子教他读书,每个月给十两银子的花用,叫他安安生生的待着。
我就当这是一笔买卖。水生将来长大,若能科举入仕,我沾沾他的光。若不能,我给他谋个差事,娶个媳妇,也算全了我与奶娘的情谊。
这般说着,乔氏烦乱不堪的心竟奇迹般的平静下来。
她把平子瑜从沈卉的身上扒拉下来,强硬地拖走。
去书房,娘要考校你功课。别总是缠着你大伯母。你大伯母有自己家,她是要走的。
母子二人拉拉扯扯的远去,独留沈卉坐在原地,森冷面庞逐渐被夜的黑暗笼罩。
第147章 混乱的夜晚
平子瑜的功课实在是一塌糊涂,问什么都不知道,乔氏差点又被刺激的心疾发作。
她怕自己死在儿子手里,连忙放平子瑜去玩。
入睡之前,她把方众妙给的那颗药丸塞在枕头下面,对着闭拢的床帐小声呼喊:喂?你们在吗?
屋里没有动静。
她紧张起来,连连唤道:喂喂喂?你们三个在不在?
屋里还是没有动静。
乔氏想到方众妙曾经说过,那三个暗卫很喜欢捞钱,于是试探性地说道:谁吱一声,我就给谁十两银子。
吱。
吱。
吱。
屋里同时响起三声,听着不像人在叫,更像三只大耗子。
乔氏望着淡紫色的帐顶,莫名其妙地笑起来。恐惧、紧张、焦虑,全都在此刻消失无踪。
她闭上眼睛,安安心心睡了过去。
午夜时分,一阵风吹在乔氏的脸上。床帐是合拢的,哪里来的风?而且这风为何是湿热的?今晚下雨了吗?
乔氏迷迷糊糊睁开眼,坐起身,却见一个薄如纸片的黑影站在床边,手里握着一个很尖锐的东西。月光逆向投射,照不亮黑影的脸,只照亮一双微微闪烁的诡异眼睛。
乔氏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极致的恐惧让她失去了所有的行动能力。
心脏受到强烈的刺激,开始绞痛。
乔氏眼白一翻,缓缓倒下。她看见那个黑影举起手中的锐器,朝自己逼近。
我要死了吗?恐惧和绝望撕扯着乔氏的心脏,让她无法呼吸。
千钧一发之际,一双大手牢牢握住了黑影举着锐器的手腕,三个高大的黑衣暗卫出现在床边,将行凶者包围。
乔氏直挺挺地倒在床上,眼睛死死盯着枕头。
药!她的救命药!
好在黑衣暗卫直觉敏锐,顺着她的目光飞快摸索,马上就在枕头下面找出药丸,喂进她嘴里。
无需吞咽,含在舌下,立刻就有药液融化,流入咽喉。
心脏传来的绞痛几乎在同一时刻受到遏制。乔氏猛地吸入一口气,又长长地吐出来,这才恢复了行动能力。
一名黑衣暗卫抓着行凶者不放。
一名黑衣暗卫点燃了桌上的蜡烛。
有了光亮,喘过气来的乔氏才愕然地发现,行凶之人竟是水生!
怎么是你?她完全不敢相信。
三名黑衣暗卫早已探知了整个平府的动静。其中一人说道:你儿子晚上的时候去找他,问他想不想留下继续读书。
第二个人接口:他说他想。
第三个人:你儿子就让他半夜来你房间,偷偷剪掉你一缕头发。
第一人说道:只要明早见到头发,你儿子就帮他求情,让他留下。
第二人:他真的很想读书。
第三人:所以他答应了。
话落,三个暗卫卸掉那把剪刀,松开了瘦瘦小小的水生。
水生一声不吭地跪在地上,不敢求饶,不敢道歉,只是不停地颤抖。他知道,这一回他必然会受到严惩。
恰在此时,屋外传来平子瑜咋咋呼呼的声音:娘,我做噩梦了娘,你快起来哄我!
类似的事经常发生,乔氏并不觉得奇怪。但她知道,这一次,儿子是骗她的。
儿子是专门跑过来揭穿水生的。他这一喊,自己醒来,看见举着剪刀的水生,会作何想?若是没有三个暗卫的解释,她一定会叫人把水生拖出去打死!
不,不对!
乔氏猛地一惊!这个设想非常不合理!
她不会叫人把水生打死,她只会先行把自己吓死!难道儿子不知道自己患有严重的心疾,受不得一星半点的惊吓吗?
他半夜指使水生过来,他害的是水生还是自己这个亲娘?
这样想着,乔氏的心脏又开始绞痛。疼痛之余,她还感到自己的骨头缝在一丝一丝地往外冒着凉气。
今晚的事处处都透着诡异,好像没人要害她,可是人人都在害她!
这个家隐藏着某种极其恐怖的东西!
房门被人一脚踹开,平子瑜抱着一个枕头走进来。
三个黑衣暗卫已消失无踪,房里只有呆愣的乔氏和跪在地上磕头的水生。
平子瑜立刻摆出惊恐的表情,然后飞快跑出去,在院子里大喊大叫:来人啊!来人啊!水生行刺我娘!快把他抓起来!
一个个房间亮起了烛火,一个个仆役起身查看。沈卉来了,夫君平远洲来了,几个贴身丫鬟来了,奶娘李氏来了。一大帮子人全都来了。
屋子里吵吵闹闹,乱乱哄哄,天地仿佛都在旋转。
乔氏脑袋一晃,猝然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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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氏牵着儿子谢沐阳的手,在管家的带领下走入谢府前堂。
谢斐章、谢茂典和大柳氏分别坐在东、南、西三个方向,阴鸷的眼眸齐齐盯着她。
谢茂典首先开口:阳儿的残缺为何没被发现?
三个庶孙闹起来的时候,他没敢凑上前细看,所以他完全不知道谢沐阳是怎么躲过那么多人的探查的。
曹氏蹲下身,摸着儿子的脑袋说道:阳儿,你不是说你想尿尿吗?就在这里尿。
谢沐阳拧着小眉毛,满脸为难。
曹氏拿起公公常用的紫砂壶,把里面的茶水随意泼在客厅里,吩咐道:阳儿,往你祖父的茶壶里尿。童子尿大补,他喜欢着呢!
谢茂典被激怒,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大声斥道:曹氏,你就是这样教孩子的?你懂不懂规矩?
曹氏头也不抬地回道:公公,三个庶孽的规矩是你亲自教的,他们懂事,他们知礼,他们在几百宾客的面前大声嚷嚷咱们谢家的嫡子嫡孙是天阉。公公你的规矩是最好的!
谢茂典一时无言,面容渐渐显出几分难堪。
谢斐章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大柳氏站起身去扇儿媳妇巴掌,却见儿媳妇拉下谢沐阳的裤头,把茶壶摆放在地上,嘴上轻轻嘘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