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方众妙不言不语,只是淡笑。
三三两两的宾客,以及余氏宗族的人全都发出惊骇莫名的喧哗。
什么?这些人竟然带着史白蕊来求方众妙施救?从昨夜到现在,大半天过去了吧?被银环蛇咬伤的人活不过一个时辰。史白蕊的尸体都凉了,怎么救?
史家果然是打着求救的旗号来报仇的吧?
喧哗声越来越大,宾客们的表情无不惊诧。
唯独方众妙缓缓摆臂,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史承业深深看她一眼,二话不说俯身便拜。
方众妙站在两个灵牌中间,不偏不倚,端端正正地受了这三拜。
史承业见她不避,竟也没有开口训斥,只是面皮抽搐了一瞬,咬牙忍下这份屈辱。在史承业之后,李天竹领了三支香,也对着方众妙俯身三拜。
之后是史正卿、史归林、江舒城、江烨史家人一个一个走上前,对着方众妙一拜、二拜、三拜。
余飞虎手中的烧火钳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余德洪目瞪口呆。
曹氏和乔氏反复看向对方,不断用眼神确认着此情此景的真实性。
高高在上的史家,就在今日,于这灵堂之上,对着方众妙俯首称臣?!是真的吗?她们没看错吧?
准备顺着墙根溜走的那些人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史家这个掌控着南方命脉的百年豪族,竟然向方众妙这样一个破落户低头了!奇闻!天大的奇闻!
余德洪眼睛发酸,摸了一摸,竟然是满手的热泪。
少夫人,你说葬礼过后就是余氏宗族崛起之日。你竟然不是骗我这个老头子的。少夫人,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你莫非真是神仙?
曹氏和乔氏长舒一口气,然后便放心地笑起来。今日这一趟,她们真是来对了。
文氏听闻消息匆匆赶到,正好看见这匪夷所思的一幕。
昨天还信誓旦旦地说要铲除方众妙的史家,现在竟拜服于方众妙面前。他们真的求上门来了!
文氏愣在原地,思绪纷纷繁繁,没个源头。她以为今日的宁远侯府会被杀个鸡犬不留。她以为方众妙年纪轻轻就要下黄泉。可到头来,是史家吞掉了所有苦果,付出了莫大代价!
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史家会被方众妙钳制到这般地步?
全族屈服,这是何等手笔?
无论史正卿如何否定方众妙的神通广大,在这一刻,文氏都不得不承认方众妙的神通广大。
文氏发愣的时候,史归林大步走到最前面,挡住垂垂老矣的父母,双膝重重跪地。
方众妙,我求你救救我姐姐!
他的话很是恳切,眼神却凶狠得像一头狼。他内心不是没有怨恨,却被亲情死死压制着。等史白蕊醒来,他必然会把方众妙碎尸万段!
少年的恨意根本不加隐藏,但方众妙会害怕吗?
她扫去一眼,淡淡说道:把棺材抬去后院吧。
宾客和余氏宗族的人发出更为惊骇的喧哗声。史家人敢提出这等匪夷所思的要求,方众妙还真敢答应!棺材里躺着的可是一个死人呀!死人哪里救得活?!
齐修的声音忽然从回廊处传来:哟,好大的阵仗。看来我到的正是时候。这个热闹我也要凑一凑。
齐修越过史家众人,来到方众妙身边。
与史正卿擦肩而过时,他垂下眼眸瞥了对方一眼,颇为玩味地低笑一声。
史正卿隐隐约约听见他喊了一声猪婆蛇。
什么玩意儿?这厮是不是有病?
第119章 阴谋?阳谋?
方众妙领着一百多人来到紫竹轩。
屋里狭小,只有史家的几个话事人和江舒城父子跟入厢房。文氏仗着身份地位高,带着曹氏、谢沐阳和乔氏厚着脸皮挤进去。
齐修亲手端来一壶茶并几盒糕点,摆在桌上。他往方众妙身后一坐,狭长的眼眸扫向史正卿,表情似笑非笑。
史正卿心里有些怪怪的,却又不好发作。
方众妙独坐主位,语气极淡:把史白蕊抬上来给我看看。
院外众人立刻打开棺材,指使两个身强体壮的婆子把史白蕊抬入房中。
齐修看穿了史家的意图,颇为讥讽地说道:为何不用软轿把人抬过来,偏要用棺材?敲锣打鼓一路走来,你们已经占据道德的高位,史白蕊若是救不活,你们逼死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子也就不会遭人诟病是不是?
史承业面色阴沉,眼神发狠。他没理会齐修,只是死死盯着方众妙。
两个婆子把昏迷不醒的史白蕊抱到椅子上,摆出端坐的姿态,用手扶着史白蕊的腰和脑袋。
方众妙看了看史白蕊肿胀青黑的脸,又看了看她颈侧的咬痕。
心声幽幽:【没有我,你已经在奈何桥了。】
黑暗中的史白蕊万分感激地哭起来。
是的,是的,没有你,我已经在地狱里面了。方众妙,能够听见你的声音真好!
史承业和李天竹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半空,然后眸光微微闪烁。坐在二人身后的史正卿悄悄戳他们的背,示意他们莫要表现出异常。
江烨和江舒城父子俩却没有任何反应。
方众妙轻轻握住史白蕊的手腕,眼眸低垂,似乎专注地看着下方,实则眼角余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全场。
只是一瞬,她已经洞悉全局。
史承业见惯了大风大浪,很快就冷静下来。他沉声问道:你到底使了什么手段?我女儿被银环蛇咬伤,本该死去,你为何能让她保持眼下这种不死不活的状态?
这是史家人最大的困惑,也是江舒城父子俩的心病。
方众妙看向史正卿,似笑非笑地说道:这个问题,史大公子应该很清楚。
史正卿怔愣一瞬,随后猛然想起一件事。
长姐吃了你送来的那颗药?
齐修摇摇头,忽然嘲讽地低笑起来。这么明显的事竟然现在才想到。把史正卿当劲敌,他真是想瞎了心。
史承业回头看向儿子,沉声追问:什么药?
史正卿连忙把方众妙送来批命和一颗药的事情说了。
本是鸾凤身,奈何落桑槐。只开头这一句话便把史白蕊的遭遇道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看见史承业和李天竹面色瞬变,继而用冰冷怀疑的目光朝自己看来,江舒城的后背迅速被冷汗打湿。
江烨仗着自己年纪小,立刻大声喊道:这批命纯属胡说八道!我爹爹待娘亲如何,这十几年来大家有目共睹。娘亲每次归宁都是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她过得是怎样无忧无虑的日子,外祖父、外祖母应该能看出来才是。我爹被一个神棍这样栽赃陷害,我替我爹感到委屈。
说着说着他就低下头抹起了眼泪。十三四岁的少年,身体刚刚抽长,很是瘦弱单薄,红着眼睛的模样说不出的可怜。
江舒城也在哭,却只是流泪,不曾讲述自己的冤屈。他闭上眼,仿佛哀莫大于心死。
史承业和李天竹收回怀疑的目光,眼睛也有些泛红。
史正卿不敢置信地呢喃道:原来那颗药是保命的。幸好我托人给长姐送了过去。
不对!毒蛇明明是方众妙放进江家的,我怎么还感激起她来了?
史正卿立刻回神,眸色不善地瞪向方众妙。
齐修看着他的反应,忍不住玩味地低笑一声。史家的大公子蠢得着实可爱。
方众妙伸出一根食指轻点桌面,不为自己辩解,也不论证批命的真假。她不疾不徐地说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事实。
那颗药能让史白蕊在濒死的情况下进入龟息状态,保留住最后一丝生机。她的身体陷入停摆,但她的意识是始终清醒的。她能感知到外界的一切。换言之,你们在她身边说话,她全都能听见。你们把她放进棺材里,准备将她活埋,她也知道。
室内一片死寂。
江烨的哭泣声骤然停止。江舒城默默流淌的泪水凝固在脸上。难以言说的恐惧萦绕在二人心头。
史承业和李天竹眼神空茫,心弦直颤。
史正卿和史归林变成了两个木头人。
就在此刻,齐修竟拍着桌子朗笑起来。他的声音疏狂,他的表情讥讽,他把史家人挨个儿看了一遍,忍不住摇头。
黛石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也跟着噗嗤一声笑。她还以为那颗药是解毒的,没想到只是让史白蕊活受罪的。
看见史白蕊这副要死不死的样子,她终于觉得解气了。
该!叫你得罪我家小姐!
文氏、乔氏、曹氏已呆若木鸡。这是什么药?效果竟然如此神奇!被银环蛇咬伤还能硬生生保下一缕生机,换作别的致命伤又如何?
有了这种药,就是脖颈被砍断半边,恐怕也能活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