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茁茁剑眉倒竖,袖中剑气暗涌,寒声道:“重塑灵魂?这乾坤鼎下冤魂无数,所谓重塑,不过是将生魂熬成傀儡!师傅,这乾坤鼎上分明刻着’封神榜’,师傅难道不知其中蹊跷?”
  火神抚须轻笑,袍角卷动处腾起一缕赤金火焰,将周遭怨毒之气灼烧出丈许方圆的真空:“少年人只知其一。乾坤鼎本是上古圣物,只有这鼎才能留住‘封神榜’,而我烧掉的那所谓‘封神榜’不过就是障眼法。”
  火焰化作玄奥符文,在空中勾勒出鼎身图腾,隐隐有凤鸣之声穿透虚空。
  茁茁瞳孔骤缩,腰间玉佩泛起青光,抵住扑面而来的炽热威压:“师傅既知乾坤鼎可匡扶正道,为何放任邪魔染指?莫不是...”
  话音戛然而止,目光如电扫过火神始终波澜不惊的面容,“莫不是师傅另有打算?”
  火神忽敛笑意,眼底腾起两簇幽蓝鬼火,指尖符文骤然扭曲成锁链形状,在空中发出铮鸣:“另有打算?你可知封神榜为何流落人间?三界共议封神时,榜中早定下八百散仙魂归鼎炉,这是天道轮回!我烧那
  榜文,不过是暂缓杀劫,但是,该来的,迟早会来。”
  茁茁手心迸出万道霞光,剑气化作游龙破雾而出,在空中形成一个火凤的叠影。
  “师傅,那天道为何要追杀娘亲?”
  “因为只有双笙火焰才能焚尽这‘乾坤鼎’上的封神版。”
  在另外一边,玖鸢通过法眼也看到了同样的幻境。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响起:“天道失序,魍魉横行。”
  法眼的声音带着一种穿透尘世的苍茫,“浊世洪炉已燃,劫火灼灼,正待真金淬炼。汝心已明,前路自择,好自为之。”
  话音袅袅,竟如烟似雾般缓缓淡去,融入古树虬枝的阴影之中,再无痕迹可寻,只留下那沉重的箴言,沉甸甸地压在玖鸢心头。
  玖鸢没有丝毫犹豫,深吸一口带着草木清冽的空气,身形如一只离弦之箭,疾射而出,朝着山下那座被“镇魔鼎”阴影笼罩的凡人城池方向奔去。
  风在耳边呼啸,如同无数冤魂的呜咽低泣。
  与此同时,在距离玖鸢千里之外,一处被世人遗忘的古老城池遗迹深处。
  此地不见天日,唯有地脉深处涌动的微光,在湿冷的石壁上投下变幻莫测的幽影。
  空气里弥漫着万年尘埃与岩石锈蚀的沉郁气息。
  第283章 镇魔鼎
  玖鸢看见城门口那由巨大黑曜石垒砌而成的“镇魔鼎”,如同蹲伏的洪荒巨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冰冷与不祥。
  鼎身刻满扭曲诡异的符文,隐隐透出暗红色的血光,鼎口氤氲着一层薄薄的血雾,腥甜中带着铁锈的腐臭气息,让人欲呕。
  鼎旁,一队身着玄黑铁甲、面覆狰狞鬼面头盔的“血鹰卫”按刀而立,眼神冰冷如霜刃,扫视着每一个入城的行人。
  他们胸前护心镜上,一只滴血鹰头的徽记在惨淡的日光下反射着幽光。
  围着一大群人,水泄不通,气氛沉闷得如同暴雨将至。
  人群中央,一个穿着皂隶服色的官吏,正站在一块新贴的、盖着血红大印的告示前,扯着公鸭嗓子,唾沫横飞地宣读:
  “天君仁慈,怜尔等凡俗,身陷浊世泥淖!特颁无上法旨,赐‘镇魔鼎’,涤荡乾坤污秽!尔等需心怀虔诚,感念天恩!自即日起,磐石镇及所辖十八村寨,凡年满十二岁者,无论男女,每月朔日、望日,辰时三刻,必至鼎前,以特制‘净心针’刺入心窍三寸,取心头精血一滴,滴入鼎中!此乃尔等洗刷罪孽、亲近天道、保一方平安之无上功德!敢有违逆、拖延、或血质不纯者——”
  那官吏声音陡然拔高,变得尖锐刺耳,如同夜枭啼鸣,“以‘助魔’论处!轻则枷号示众,抽魂炼魄!重则……嘿嘿,阖家老小,填鼎祭魔!”
  “嗡——”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
  抽魂炼魄!
  填鼎祭魔!
  这已不是税赋徭役,而是赤裸裸的、要命的勾当!
  “心头血啊!月月取两次?这……这是要活活把人熬干吗?”
  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浑身筛糠般颤抖,声音带着哭腔。
  “我娃才十二岁!那针……刺心三寸……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一个面黄肌瘦的妇人死死搂着怀中惊恐的孩子,绝望地哭喊出来。
  “天杀的!这是要把我们当牲口,当药引子啊!”
  一个赤膊的壮汉双目赤红,脖子上青筋暴起,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胸膛剧烈起伏,怒意如沸腾的岩浆。
  “肃静!肃静!”
  官吏厉声呵斥,鹰隼般的目光扫过人群,带着残忍的快意,“天恩浩荡,赐尔等涤罪之机!再敢喧哗诽谤,视为魔念丛生,即刻拿下!”
  那赤膊壮汉再也按捺不住,猛地推开身前的人,一步踏出,指着官吏的鼻子怒吼:“放你娘的狗臭屁!什么天恩?什么涤罪?老子祖祖辈辈在这磐石镇刨食,安分守己,何罪之有?要取血,取老子的!别动我娃!”
  他声如洪钟,带着一股子豁出去的剽悍之气,瞬间点燃了周围压抑的怒火。
  “反了!拿下这狂悖之徒!”官吏脸色铁青,厉声尖叫。
  两名如狼似虎的血鹰卫应声而出,玄铁锁链哗啦作响,带着腥风,直扑那壮汉!
  动作迅捷狠辣,显然训练有素。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清冷的声音穿透了嘈杂与怒骂,清晰地响起,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住了场中所有声音:
  “且慢!”
  众人愕然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青衫女子分开人群,缓步走到场中。
  她身姿挺拔如修竹,面容清丽,眉宇间却凝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霜雪之意,正是玖鸢。
  她径直走到那告示前,目光如电,扫过上面那刺目的“替天行道”四个大字,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嘲讽。
  “好一个’替天行道’!”
  玖鸢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冰珠坠地,清晰无比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我倒要问问这位官爷,也问问这鼎后藏着的‘天君’!”
  她猛地抬手,纤纤玉指直指那官吏,也仿佛指向了冥冥中那高高在上的存在,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质问:
  “天道若存,何需无辜凡人心头精血为祭?此血入鼎,滋养魔物于幽渊,是‘涤荡世浊’,还是‘喂养魔源’?尔等假天之名,行此绝灭之事,敲骨吸髓,视万民如草芥,此等行径,与那魔头何异?尔等所‘替’之天,究竟是煌煌天道,还是那幽渊深处的魔主?!”
  这一番话,如同晴天霹雳,狠狠炸响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血饲魔物?
  假天之名?
  句句诛心,字字见血!
  瞬间捅破了那层看似神圣实则血腥的窗户纸!
  官吏的脸色由青转白,再由白转成猪肝般的酱紫,指着玖鸢的手指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惊骇欲绝:“你…你…大胆妖女!竟敢亵渎天威!污蔑天君!血鹰卫!给我拿下!拿下!抽筋扒皮,点天灯!快!”
  他语无伦次,恐惧和暴怒扭曲了他的脸。
  “噌!噌!噌!”
  刀光如雪,瞬间撕裂了沉闷的空气!
  七八名血鹰卫早已如嗜血的秃鹫,闻令而动!
  玄铁鬼面下,只露出野兽般冰冷的眼睛。
  数柄狭长、带着血槽的雁翎刀,闪烁着幽蓝的淬毒寒光,从不同角度,带着刺耳的破空尖啸,狠辣无比地劈向玖鸢周身要害!
  刀势刁钻狠毒,配合默契,瞬间织成一张致命的刀网,要将这口出狂言的女子绞杀当场!
  “杀人了——!”人群爆发出惊恐的尖叫,如同被沸水浇到的蚁群,轰然四散奔逃。
  混乱中,那赤膊壮汉被推搡着撞倒在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森寒的刀光将青衫女子淹没。
  玖鸢眼中火光暴涨!
  不退反进!
  就在那淬毒的刀锋即将及体的刹那,她身形如风中弱柳般不可思议地一拧一旋,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最先劈至脖颈的一刀!
  那冰冷的刀锋几乎贴着她的耳廓掠过,带起的劲风割断了几缕青丝。
  “砰!”她旋身的同时,脚尖闪电般勾起地上一条被踩断的粗木凳腿,灌注真力,如同一条出洞的毒龙,狠狠抽在左侧一名血鹰卫的手腕上!
  “咔嚓!”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啊!”那血鹰卫惨叫一声,淬毒钢刀脱手飞出。
  玖鸢动作毫不停滞,借着旋身之势,右手并指如剑,指尖凝聚一点微不可察的凤凰火焰,快如疾电,精准无比地点在另一名血鹰卫肋下某处穴道。
  那血鹰卫浑身剧震,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魁梧的身躯竟硬生生僵直在原地,手中钢刀“当啷”坠地,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惊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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