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真好!没想到幸福来得这么突然。琴弦修复了,我家上神也出关了!”
  这欢喜来得无端,却又真切,童子感到有了依靠。
  “上神,原来那句话是真的!”
  “哪句?”
  “不要干涉因果!”
  “我说过吗?”
  “没说过吗?”
  “那是!”
  “那就是吧!”
  “嘻嘻......”
  一神一童行至南天门,忽见祥云翻涌,一道身影自天而降。
  来者身着月白色广袖长袍,腰间系着的玉坠在日光下泛着温润的光,面容清朗如玉,眉眼间却透着几分狡黠。
  此仙正是紫薇大帝,只见他折扇轻摇,笑着开口:“恭喜火神出关!这是三界的造化!”
  火神神色淡然,微微颔首道:“紫薇大帝说笑了,没到参悟了什么,倒是有劳带路。”
  童子在一旁眨了眨眼睛,心中暗自揣测,这紫薇大帝可是八面玲珑,上次在凡间也算是见过面,今日却在此等候,定是有什么目的。
  紫薇大帝目光扫过童子肩头的七琴弦,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意味深长道:“又见童子,辛会,幸会!这七琴弦许久未曾现世,如今重现,又是一桩可喜可贺的事情。”
  童子下意识地握紧了七琴弦,转头看向火神,却见火神神色平静,似是并未将紫薇大帝的话放在心上。
  火神冲紫薇大帝一笑:“请!”
  天际流云翻涌,晚霞浮过,云卷云舒,苍穹竟晕开琉璃般的色泽,火神想起那年瑶池宴上,斟满的琼浆倒映着月色,顿觉物是人非。
  火神足下赤莲生得正好,三丈莲瓣层层舒展,指尖跃动的火苗在云雾间轻轻拨开重重帷幔。
  “没记错的话,前面应该是莲花池?”
  童子答:“正是!”
  行至莲花池,却见一番凋敝景象。
  池中那几朵莲原是美人遗落的胭脂盒,如今盒盖生了铜绿,胭脂膏干涸成暗褐色的痂。
  蔫头耷脑的花骨朵垂在水面,像极了被雨淋湿的丝绒旗袍,褶皱里藏着霉变的胭脂气。
  花瓣蜷成皱纸模样,层层叠叠裹着枯叶,边缘焦黑的残瓣似被烟蒂烫出的窟窿,散发出微风与腐气交织的气息。
  衰败的荷叶更见凄凉,原本浑圆的翡翠盘碎成残片,卷成枯黄的卷卷。
  有些叶片被虫蛀得千疮百孔,阳光穿过孔洞在水面投下细碎的影子,倒像是撒了一地的锈迹斑斑的铜钿。
  火神用神识一扫:“魔气!”
  童子心下一惊:“这仙界怎么会有魔气?”
  忽听得一声清鸣,童子背上的七弦琴竟自鸣起来。
  那弦音不似凡俗曲调,倒像是太古时期洪荒巨兽的呜咽,带着几分苍凉,几分暴戾。
  琴弦震颤,迸出点点青光,在虚空勾勒出破碎的符文,转瞬又消散在墨色雾气里。
  火神指尖的红色火苗猛地腾起半尺,屈指轻弹,一缕赤红灵力化作丝线,缠住七根琴弦,琴声渐渐平息。
  这一弹指,却让火神袖中渗出丝丝血痕,方才灵珠修补的灵脉,又泛起灼痛。
  火神心想:“灵力恢复得如此之慢,甚是奇特!”
  显然这火神的身体还没有恢复,要是放在从前,这点魔气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他望着暗流深处缓缓升起的巨大阴影,那轮廓似龟非龟,似蛟非蛟,周身缠绕着漆黑雾气,所过之处,莲花尽数腐烂。
  火神心中暗忖,“如今的天庭魔气竟然这般重了,这魔气怕是与幽冥裂隙脱不了干系!”
  童子知晓师尊灵力未复,眼下这情形,却也不能露出惧色。
  火神眼角余光扫过童子,看似平静,实则暗藏深意。
  童子与他朝夕相处,如何不懂得这无声的示意,当下垂眸点头。
  他望着火神袖中渗出的丝丝血痕,玄色衣料洇染开来,像是宣纸上晕开的墨。
  忽忆起昔日火神战无不胜的模样,如今却要这般隐忍,心中酸楚。
  那芯兰花炼成的灵珠还贴着心口放着。
  童子佯装整理腰间的绦带,指尖灵巧地解开香囊暗扣,灵珠顺着掌心的纹路,悄然滑入手袖。
  火神足下赤莲微微震颤,似是感知到主人的虚弱。
  灵珠化入经脉的刹那,袖间渗出的血痕如被风吹散的云翳,渐渐淡去。
  那抹刺目的殷红褪去,玄色衣料重又恢复平整,倒像是一场暴雨初歇,石板上的水痕慢慢蒸发,只留些许湿润的印记,教人疑心方才所见不过是错觉。
  童子望着火神苍白的面容泛起淡淡血色。他悬着的心落回原处,忽觉掌心一片湿润,低头才发现方才紧张时攥出的汗,早已浸透了绦带。
  他伸手轻抚肩头的七弦琴,琴弦已彻底平息,却仍残留着一丝震颤的余韵,像是被惊动的湖水,虽已恢复平静,湖底却仍藏着不为人知的暗流。
  童子将绦带重新系好,金线凤凰在腰间展翅欲飞,恍惚间竟觉得,只要火神在身旁,便是天塌下来,也自有一片火光能将阴霾烧作齑粉。
  火神与童子随着紫薇大帝步上九霄殿的白玉阶,火神玄色衣袂与童子月白长衫在风中交叠,倒像是水墨画上晕染的两重天色。
  檐角铜铃叮咚作响,声音却不似往日清亮,像是蒙了层薄纱,教人想起深巷里老妪摇着的铜环,透着说不出的怪异。
  殿门大开时,火神抬眼望去,往日熟悉的仙班席位上,竟坐着许多生面孔。
  那些仙君衣饰虽华贵,眉眼间却透着生疏的眼神,像极了戏台上新换的角色,明明扮着旧戏服,举手投足却没了旧韵。
  他心中微微一动,忽觉这场景似曾相识——那年幽冥裂隙初现,也是这般,平日里相熟的面孔悄然换了人,如同深宅里一夜换了仆役,看似一切如常,内里却早已翻了天。
  火神心下一凛:“物是人非!”
  天君端坐在玉座上,冕旒轻晃,声音却带着几分刻意的热络:“火神闭关许久,终于出关了!可以为三界分忧了!”
  火神面上含笑,行礼时却留意到天君眼底闪过的一丝异色,像深潭里掠过的黑影,转瞬即逝。
  他心中明镜似的,知晓这九霄殿怕是早已变了天,却仍温声答道:“不过是在火神殿里虚度光阴,倒是让天君挂怀了。”
  火神故意把“天君”二字拖长了,将暗流涌动都藏进了温言软
  语里。
  童子跟在身后,望着陌生的仙班交头接耳,心中无端想起人间市集上新来的杂耍班子。
  那些生面孔的眼神扫过来时,像极了小贩打量生客的目光,带着几分探究,几分算计。
  紫薇大帝摇着折扇站在一旁,笑意吟吟地开口:“火神这一闭关,倒让三界少了许多热闹。”
  这话听似玩笑,却暗藏锋芒。
  火神转头看向紫薇大帝,见他似笑非笑。
  他心中暗叹:“这老家伙怕是早已知晓殿中变故!”
  在光影交错间,蟠龙柱上的龙纹也跟着活泛起来。
  童子盯着那些晃动的影子,只觉眼睛发胀。
  突然,一道黑色的影子闪过-----
  第159章 七七四十九
  “报,寒潭的冤灵逃跑了!”
  “报,太液池的怨灵把螃蟹精给杀了!”
  “报.......”
  往日庄严的九霄殿,此刻倒成了座阴森的戏台,每个“仙人”都戴着面具。
  火神心想:“看来凡间也不会安稳了!”
  天君提高嗓门:“众仙家有何高见呀?”
  皆是沉默的羔羊。
  童子立在神火旁,眸光如蝶翼轻颤,瞥向火神时,见他面容冷若古玉,眉峰凝着千年不化的霜雪。
  还是天君又开口问:“火神有何见解?”
  “当查明事情的来龙去脉。”火神的声音清泠而沉稳。
  紫薇大帝上前一步,广袖拂过鎏金烛台,烛火晃了晃,映得他面具上的纹路如诡谲的符咒。
  “祸起转世灵通!”
  天君问:“转世灵通?”
  紫薇大帝眼中闪过忧光道:“正是!那转世灵通可以招魂冤灵。那怨灵倒是掀不起大浪,最多也是聒噪,要是天君不愿听这聒噪之声,就割了他们的舌头。倒是冤灵就不好对付了。”
  “那灵童现在何处?”
  “不知所踪!”
  此言一出,殿内骤然沸腾。
  众仙七嘴八舌议论开来,竟分成了两派。
  以紫薇大帝为首的仙家,衣袂翻飞间似有祥瑞之气萦绕,高声主张:
  “转世灵通身怀天赐异能,若能诏安,他日必为天界臂膀,助我等稳固三界秩序,此乃顺应天道之举!”
  而另一派仙人则冷笑连连:
  “灵童之力不受控,留之如养虎为患!”
  为首的天将怒目圆睁,手中长枪重重顿地,“与其日后酿成大祸,不如趁其羽翼未丰,格杀勿论,永绝后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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