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他娘的啥也没干啊!
  就为了几千两银子倒是沾得一身都是屎。
  要不是那元六郎坐他船的时候,几次三番对手下人无礼,他这人护犊子,一直想办法整他一回,这才和温婉一拍即合,设下赌坊骗局诓他千两银子。
  刘晖只觉得心里面从没这么憋屈过,尤其是那小娘子还一副帮他隐瞒的模样,更是让他有苦说不出。
  完了,这回是泥巴糊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刘晖翻来覆去,只能说那一句话,“真不是我干的!”
  温婉点头,一脸笃定,“对,绝对不是刘大哥干的!”
  刘晖:有一种面对风韵犹存的老妻,想霸王硬上弓却不行的无能为力之感。
  刘晖走的时候,脚步踉跄,明显怀疑人生中。
  而另一边,大伯爷不死心的找到温月,也不顾温月此刻忙得脚不沾地,上来便直通通的问:“温月啊,听说温婉…怀孕了?”
  自从温月得知赵恒跌落山崖死不见尸的时候,心中的愤懑、怨恨和嫉妒又被一丝温情取代,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姑娘,如今温婉年纪轻轻就守了寡,她这做姑母的…也生出两分心疼来。
  她全然不察大伯爷语气中的探寻,瞥一眼堂中那披麻戴孝的温婉,“是呢,我刚问了老二…说是刚怀上…哎,好歹有个念想,也不至于后半辈子无依无靠。”
  “这可真是——”大伯爷牙巴咬碎,到底在众目睽睽之下没失智,只不过笑得十分难看,“真是好消息。”
  完球。
  自从听说赵恒死无全尸,大伯爷心里又重新火热起来。
  这招了一次赘婿,难不成还能招第二次?
  左右温维明都没后人,最后还是得从族中选个孩子过继!
  偏温婉怀孕了!
  如今大伯爷只能寄希望于温婉生个女儿,这事儿…就还有可操作的余地。
  温维明找大师算过,赵恒寻不到尸身,只能寻些从前穿过的衣裳作一个衣冠冢,再在前院停灵三日,才好超度。
  第167章偷听
  入了夜,平县一片寂静,长街寂寥无人。
  温家宅院高悬白纸油灯,院子里金纸洒落一地,观音纸、财神金、莲花金铺在满地,余香袅袅,院子里人丁冷落。
  程允章驱车前来的时候看见门前那挽联。
  ——青山永志芳德,绿水长吟雅风
  ——日碧魂依蔓草,雪红泪洒桃花
  程允章手臂上缠着黑纱,为避讳才特意选了个人少的时候来祭奠,此刻的温宅褪去白日的热闹,显出几分冷清来。
  那个一身煞气的赘婿…就这么死了?
  而且还是解手的时候脚滑后掉入山崖死不见尸?
  元敬刚死,赵恒紧随其后,这巧合…让人不好深想。
  旋即,程允章又暗嘲自己心思重。
  无凭无据的事情…可不好胡乱猜测。
  他压下心头疑问,随后从马车上拿起装有温婉碧玉簪子的木匣子径直走入温宅中。
  仆人们身着麻布孝衣,忙着打扫,赵恒停灵三日,这才第二日,陆陆续续有客人到访,下人们也不防他,任凭他长驱直入。
  温婉不在前院。
  程允章来过温宅一次,轻车熟路,总算在后院某处僻静角落寻到温婉。
  温小娘子很好认。
  温宅里唯有她一人全身素白。
  更何况温婉父女二人坐在台阶上低声说话,程允章不好打扰,抬脚间欲走非走,犹豫间就听了好几句。
  而温婉此刻正在安慰温维明。
  她刚从前院离开,入门就看见温老爹站在廊下的花坛边,肩膀一抽一抽,正哭得伤心。
  这一下就把温婉给整不会了。
  心虚的温婉本来想装一回鸵鸟,假装没看见便宜爹,偏余光瞥见温老爹险些哭到昏厥,她避无可避,只能迎上去扶着老爹,谨防便宜爹哭背过气!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温老爹的伤心…倒惹出了温婉的眼泪。
  温维明如何能不伤心?
  女儿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跟自己年轻时候一样,好歹自己那时候已经三十多岁,可温婉才…才十六啊!
  加上今日族老们明里暗里的打听,纷纷猜测温婉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背过身去却暗咒温婉将来要生女儿,他温维明依然算是绝后,温维明更是心如刀绞。
  温婉便安慰他:“爹,日子是自己过出来的,只要我自己不泄气,任凭众口铄金,我亦无所畏惧。”
  温维明眼泪如注,他拿手背狠狠擦拭,“我是心疼你…寡妇的日子不好过…你才十六岁…后半辈子且有的熬。就算不为你,我也心疼赵恒…”
  “虽说当初让他入赘上门是连哄带骗,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那孩子孝顺懂事,又体贴,平日里对我晨昏定省嘘寒问暖,如今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若是将来他爹娘找上门来,我们如何跟他家人交代?”
  “万一…万一赵恒是人家家中独苗,这岂不是让人家绝后?”
  温维明这十几年来,多少人暗中嘲笑他家大业大,却没儿子传承家业。他就是受了没儿子的苦,如今赵家人也要将他吃过的苦吃一遍,他于心何忍?
  “人家好端端的一个娃…到了我们家…没享过一天福…就这么去了…你爹我真怕百年之后去地底下…没有脸面见他啊!”
  “从前我对他多有防备,如今想起来…真是后悔!”
  “若早知如此…我就该对他好一些。”
  “我昨夜做梦都梦见他了,梦到他一个孤孤单单的在练武场摆弄那些武器,他还问我,说我答应给他买一套兵器的承诺为何不作数?”
  说话间,温维明的眼泪从指缝间不断往下,弄得温婉无所适从,心中升起一股罪恶感。
  不过…温老爹啥时候跟赵恒父慈子孝了?
  是谁说的赵恒眼黑心沉,务必防备?
  是谁两三次张罗着给赵恒改妻姓?
  程允章老远就听见温老爹哭得伤心,可对面那小娘子却无动于衷,她眉眼浅淡,瞳孔幽幽,甚至有一丝冷酷。
  “爹…别哭了…”
  小娘子薄唇轻启,吐出的话犹如平地惊雷。
  “赵恒没死。”
  “他被屠二爷送走了。”
  温婉说完,眨眨眼,看着温老爹逐渐红温,从脖子红到了脸上——
  温婉连忙确认周围十米范围内没有鸡毛掸子,这才大胆的跟了一句:“爹,你记得前段时间我说过的去父留子吗?”
  温维明脸上的惊愕未退,激荡却是一波接一波。
  “我怀疑…这个赵恒…是假冒的。”
  温维明的脑子仿佛被人重重捶了一拳,嗡嗡的耳鸣,整个人呆愣着,半晌没反应。
  小娘子眼神冷静,仿佛在说今日这天气,“父亲看过他给我改的策论吗?”
  温维明脸色惶惶的点头。
  当时他不是没有疑惑。
  只是他觉得木已成舟,不愿深想。
  “父亲觉得…一个农家子能写出那样的文章?”
  温维明张着嘴,喉咙像是被堵住似的,发不出声音。
  “赵恒此人…不知底细…心有成算,恐女儿不是其对手。不如趁他没有想起来将他抛弃,省得将来一日东窗事发连累温家。”
  温维明消化了好半晌,看那神情是慢慢接受此事,却仍问她:“你在送他离开之前就知道自己怀孕了?”
  温婉点头,“是。我既然已经得到我想要的,绝不会留这样一个不知底细的人在身边。”
  “可是你送走他又能如何?!他有腿有脚,能自己跑回来!除非你杀了他!”
  温维明很焦急,“这事你办得不妥!若我是赵恒,定然要回来找你问个清楚!这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父亲!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再不走,他会发现我怀了孩子,将来就更撵不走他!”
  “趁着他还不知道我怀孕送他离开,一则是我知道赵恒心高气傲,笃定他被我抛弃后不会再腆着脸回来。二则是—”
  温婉险些将赵恒杀人之事脱口而出!
  赵恒杀了人,整件事情并非天衣无缝,若是元家真查起来,未必查不到他们头上。
  可赵恒已死,元敬的命案,注定是一场无头官司!
  这也是为了保护赵恒!
  看着温老爹期待的目光,温婉舔了舔唇,话头一转,“二则是苍山雪林那地方离平县十万八千里,他要回来至少也得两三个月。到时候赵恒的死已经板上钉钉,他若回来,谁能证明他是温家女婿?!我们就告他个冒充温家女婿之罪!”
  温维明神色复杂,只觉得再看眼前亭亭玉立的女儿,总觉得温婉自他今年病重后心思变得极左,手段也变得偏激。老爷子嘴唇抖了抖,“你好大的主意!”
  去父留子这样大的事,竟然一声不吭就给办了!
  更何况他前段时间还屡次敲打,耳提面命她不要打去父留子的主意。她可倒好,转眼就背着他把事情做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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