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她用指尖轻轻敲着桌面,像是给自己的节奏。
  【安琪,别走。】那句她或许听他亲口说出来的请求,回荡在脑海里,格外清晰,谢安琪
  抬头看向窗外,夜色深到无边,像一条随时可能卷走她的河流。她重新拿起笔,深吸一口气,写下新的句子。
  “如果有一天我必须走,不是我想放弃,是我没有选择。但我希望你不要停止等我,哪怕哪条线,我都会回来找你。等我。请你一定要等我。”笔尖停住,她盯着那几行字,忽然觉得整个胸口被撕开了一道缝,风从里面灌进来,凉得发疼。
  门外忽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她迅速把便签压到书页里,抬头看去,郑禹胜正站在门口,头发有些乱,衣角微微起皱,手里还提着一瓶刚拆封的矿泉水,他站了一会儿,抬手敲了敲门,声音很轻。
  “我能进来吗?”
  谢安琪点了点头,他走进来,视线快速扫过桌面,最终停在她微红的眼尾上。
  “你在写什么?”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安。
  “没……只是随便写写。”她本能地避开目光。
  他慢慢走到桌前,伸手把她压在书页里的信纸抽出来,动作很缓,却不容她反抗,谢安琪想伸手去抢,却被他一把握住手腕。
  “别动。”他语气很轻,却不带任何商量,他低下头,读那几行字,目光一点点变暗,指节发白,像是捏碎了什么。
  “走……走?你还是要走吗?在还没有离开的时间里总想着要走?”郑禹胜抬起头,声音颤着,却压着一股即将溢出的情绪。
  “我不是……”她慌乱地开口,却被他突如其来的靠近堵住,郑禹胜一把捧住她的脸,额头抵着她,呼吸急促到几乎打在她脸上。
  “你还在想要走……还在写这些如果,假设,假如……”他咬着牙,声音压到极低,谢安琪想解释,可只要一对上他那双红得要滴出水的眼睛,所有话都卡在喉咙里,郑禹胜松开她的脸,却立刻抓住她的手,把她按到桌边,重新拉过一张信纸。
  “写。”他说。
  “什……什么?”她愣住,声音发颤。
  “写你会留下。”他盯着她,眼底像藏着一场暴风雨,“写你不会再走,写你会让我找到。”
  她看着他,呼吸完全乱了,眼泪不受控制地滑下来。
  “快写!”他声音忽然扬高,却带着颤抖,像是终于破了一个口子,把藏了很久的脆弱全倒出来,谢安琪看着桌上的空白信纸,手被他攥得发疼,却没有挣脱,过了很久,她颤着手,慢慢写下几行字。
  “我会留下。我不会再走。我会等你找到我。”写完,她放下笔,整个人都在发抖,泪水一滴一滴砸在纸上,墨迹被晕开,模糊了一半。
  郑禹胜看着那几行字,眼神一点点软下来,他忽然一把把她拉到怀里,像是再也控制不住,把她搂得死紧,几乎要把她嵌进骨头里。
  “对不起……”他低声重复,声音断裂,“对不起……我只是太怕了……”
  谢安琪靠在他怀里,眼泪打湿他的衬衫,呼吸混乱,“我知道。”她轻轻回,“我也怕,我一直都怕。”
  郑禹胜一声不吭,只是搂着她,手背一下一下抚过她背脊,像在安抚一只流浪很久的猫。
  两个人没有再多说什么,屋里只剩下心跳与呼吸交织出的声音,很久之后,他拉着她坐回桌边,把那张写满我会留下的便签纸小心折好,夹进屋塔房那本老旧的诗集里。
  “这张不能丢。”他说,语气带着一点孩子气的固执,随后他又从信纸里抽出一张,抓过笔,飞快写了几行。
  “我会等你,不管你在哪条线。我也会找到你,不管你认不认识我。”写完,他把那张纸塞到谢安琪手里。
  “这张你也留着。”郑禹胜说,谢安琪看着那几个歪歪扭扭的字,忽然笑了,笑到眼泪又涌出来。
  “好。”她点头,那一刻,他们像是把未来的所有未知都写进这两张信纸里,写进这一夜的灯光,写进彼此温热的掌心。
  郑禹胜拉着她的手,把她搂进怀里,呼吸沉稳。
  “以后不要再写什么如果。”他轻轻说。
  “嗯。”她靠在他胸口,声音像一颗落在湖面的水珠。
  “所有未来,跟我一起写。”他说。
  谢安琪闭着眼,笑了,呼吸变得轻柔而安稳,外面的风也停了,夜色被两盏心底的灯火照得亮起来,这一夜,他们写下的不是信,而是未来最温柔、最坚定的誓言。
  郑禹胜走到她身边,抬起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她的手牵起来,放在自己掌心里,两人搬了两个旧垫子到屋顶,躺着看夜空里的星星,郑禹胜仰着头,指着一颗刚亮的星,说:“那个,以后就叫‘等你星’。”
  “为什么?”她偏过头,看着他的侧脸。
  “因为只要你还在看,它就会亮着。”他说。
  谢安琪心底轻轻一颤,视线一点点模糊,却还是笑了。
  “那你要记得,它其实会比我们老得快。”她轻轻说。
  “没关系,我只看现在。”他偏头看她,声音低沉,“现在,你在我旁边,我就足够。”
  谢安琪转过身,把头埋进他肩窝里,眼泪悄悄滑过鼻尖,落在他衬衫上,迅速被风吹干,两人就窝在屋顶的垫子上,披着同一条薄毛毯。远处偶有楼下店铺关门的声响,城市像一只疲惫却温柔的兽,缓缓躺下来,进入睡眠。
  “以后,如果我再梦见你,或者再一次醒来,不知道在哪里……”谢安琪突然轻声开口,声音里混着夜风的轻颤。
  “我会去找你。”他迅速回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谢安琪安静了一会儿,鼻尖轻轻摩挲他的脖颈,像是在确认他的温度。
  “那你要说出来,你要来找我,不许只是看着。”她小声补充,声音几乎埋在毛毯里。
  “好。”他抬手,轻轻托住她后脑,“以后我会说,天天说,直到你听到。”
  谢安琪闭着眼,嘴角带着一点微小而柔软的笑,远处的星星很亮,风很安静,所有未曾说完的誓言,都变成了轻轻呼吸里的回声,一圈一圈,环绕在两个人之间。
  次日清晨,谢安琪先醒来,睁开眼时,看见郑禹胜还在熟睡,呼吸安稳,手还紧紧握着她。
  她动了动手指,他的眉心微微皱了一下,却没有松开,谢安琪盯着他看了很久,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热和软,谢安琪轻轻在心里说:“以后,我要用尽每一次机会再回来,找到你,告诉你我在。”
  谢安琪靠近郑禹胜,轻轻在他嘴角印下一吻,动作轻得几乎不留痕迹,屋顶的风开始吹动毛毯,远处街道上传来第一辆牛奶车的声音,她躺回去,慢慢合上眼,这一次,她不再害怕梦,不再害怕消失。
  因为谢安琪知道,无论哪条线,哪一颗星,他都会在那里,说:“我会找到你。”
  第38章 1994年,你的汤赶紧喝,……
  屋塔房的早晨,总是带着一点潮湿的木香,算是旧时光的味道,又或者就是在时时刻刻告诉她,这是在过去也不一定。
  谢安琪醒来的时候,郑禹胜已经不在床上。她习惯性地抬手,摸到空荡荡的位置,指尖在床单上停了一下,才缓缓坐起来。
  从厨房传来细碎的碰碗声,还有微弱的水沸声。她裹着毛毯走过去,看到郑禹胜正蹲在矮灶前,小心翼翼地看着那口旧锅。
  他听见脚步声,转头看谢安琪,眼神里闪过一瞬的慌张,但很快又恢复成那种别扭的淡定,就像前两天动不动就紧张发脾气的人不是他一样。
  “你怎么又起来这么早……”她声音里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听起来像猫咪轻轻打呼。
  “怕你饿。”他说,眼睛盯着锅里,不敢直视她。
  谢安琪走过去,从背后环住他的腰,把脸埋进他背上,呼吸一下子变得很安静。
  “谢谢你。”她轻声说。
  郑禹胜没有回头,只是把锅里的面条小心搅了搅,肩膀轻轻抖了一下。
  面煮好后,他把碗端到桌上,随手推给她
  ,自己却坐到对面,低头摆弄筷子,谢安琪看着那碗冒着热气的面,鼻尖轻轻发酸。她拿起筷子,挑了一口,轻轻吹了吹,吃得很慢。
  “咸吗?”他突然问,语气有些紧绷。
  “很好吃。”她笑着回答,嘴角沾了一点汤,他伸手用拇指替她擦掉,动作小心得像是触碰易碎的玻璃。
  她盯着他看,眼睛亮亮的,想说些什么,却只是继续吃面。
  郑禹胜没有再说话,但似乎这样的陪伴就是很珍贵的,他会时刻夹各种小菜在她的碗里,谢安琪虽然不是很想吃,但最后也还是就着面条吃掉了。
  自从回到1994年的屋塔房后,谢安琪把那张磁带放到旧收音机里,按下播放键,屋里忽然响起带着电流杂音的旋律。
  郑禹胜正蹲在角落拆包装,听见歌声,手微微顿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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