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推了。”
  “为什么?”
  “太吵。”
  他语气淡淡的,说得像是在回答“今天天气不太好”。
  谢安琪没再追问,只默默回到书桌边改ppt,但心里却像被什么拨了一下,后来,她越来越习惯看见他的生活痕迹出现在屋子各处。
  有时候是玄关上多出来的一把吉他,有时候是餐桌边他用过却没收的咖啡杯。
  他不太讲话,也从不刻意制造夫妻感。
  但谢安琪发现,那些日常堆积的小动作,像一层层温水,把她从婚姻的冷静中泡了出来。郑禹胜会问她明天几点回家,会在她下雨天忘带伞时顺路出现,会在她改完资料后拿着暖贴走进来,丢一句这个贴着再睡。
  谢安琪知道这些都是细节,但细节从来不是无意,她开始小心地记住他那些微小的动作,甚至在日记本里写下几点一刻他坐在沙发上揉眉心,几分几秒他走到厨房倒水。
  就像她害怕那些时刻真的只是过眼云烟,下一次他又会冷淡地消失在屏幕里,但没有。
  他始终都在这个屋子里,像是用了二十几年的耐心,等一个终于会坐下来陪他吃饭的人。
  有一次她忍不住在沙发上问他:“你是不是很在意别人说你结婚的各种原因?”
  比如,有人以为他就是为了敷衍长辈,但郑禹胜没抬头,只把手里剧本翻了一页。
  “你很在意?”
  “我……不是很在意。”
  他笑了:“那你问我做什么?”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说:“我怕你也觉得我只是……临时找了个方向而已。”这句话一出口,谢安琪有些后悔。
  可他只是把剧本合上,看着她,语气依旧温和,却透着一种钝钝的坚定,“如果我是为了应付家里,你以为我还会让你进kcl?”
  谢安琪没答,但她的手心却突然有点热,更奇怪的是,郑禹胜从来没有试图打听她的过去。
  她是怎么来的、在海外念书几年、之前的生活,他都没问过。有几次她故意放出一些线索,提起她小时候在南方长大的事,提起大学社团排练的影像项目,他都只是一边听,一边点头,偶尔露出一点非常浅的笑,然后像是刚知道一样,评价起来。
  “你哭点很低。”
  “不是哭点低,是我小时候太投入。”
  “现在不也挺投入的。”
  她本以为他会听到某个事情会问,那时候你读小学几年级之类的事情,但他什么都没问,仿佛郑禹胜早就知道答案,或者说他不需要知道答案。
  谢安琪总是忽然有种错觉,就猜着他是不是……一直都知道她的故事,只是装作第一次听。
  她没敢继续试探,只是低头喝了一口牛奶,嘴唇碰到杯沿时,她心里那股不确定,反而越来越清晰了。
  再后来,他的应酬少得可怕,不是因为他不红,他现在很红,甚至红得有点超出她对明星这个词的想象,但他真的不怎么出门。
  谢安琪有时候晚上赶作业,他就坐在客厅剪剧本,偶尔打电话,全程戴耳机,不打扰她。有次她走出阳台,看到他正站在窗边抽烟。那是她第一次见他抽烟。
  “你抽烟?”
  “偶尔。”
  “你不怕被拍?”
  “算怕吧。”
  “那你还抽?”
  “你不在阳
  台,我就抽。”
  谢安琪一时说不出话来,那天他抽了一半就灭了,把烟头丢进铁桶里,回身说,“以后你在家,我就不抽。”
  他没说为了你,也没说怕你不喜欢,话总是不需要说的那么的满,但其实谢安琪听懂了。他们没有正式的纪念日,没有旅行,也没有那种社交网络上随时更新的情侣日常。但她知道,他为她改掉的东西,一样都不少。
  kcl的同事说:“代表最近是不是在准备辞演明年的那个大ip剧?”
  “不会吧,那部剧他定得老早了。”
  “你看他最近都不出现了,私生活也特别干净。”
  谢安琪听到这些话时,只是在公司厨房里拧开保温杯,喝了一口保温杯里的冰美式,没人知道,他现在的私生活,其实就是每天七点出门,晚上八点回家,在家做饭,看剧本,睡觉。
  谢安琪也没告诉别人,因为这段关系,没有人需要知道。
  但有个事情,是谢安琪一直在心里存着的。
  “你是不是会记着过去的事情?”
  “我的穿越是不是真的存在?”
  这句问话谢安琪想了很多次。
  在看他洗菜的时候,在听他看剧本皱眉的时候,在走廊里一起换灯泡的时候,她都想问,你是不是,其实早就认识我了?
  可谢安琪始终没问出口,因为她知道,一旦问出口,事情就会有答案,有了答案,她就没法再骗自己。
  她宁可继续做那个误打误撞嫁给郑禹胜的人,也不想成为其实你早就在等我的那一位,即便过去的她和他,可能依旧是现在的他和她,但很多问题已经不再需要那么多的可能了。
  所以谢安琪一直没问,他也一直没说。他们就这样相安无事地住在一起,像两个人在时间错位里完成了一场非对等的相爱,但谢安琪自己也不知道,这份错位究竟能持续多久。
  ……
  首尔初冬的夜晚,天一黑就让人犯困。谢安琪站在kcl公司大厦门前,看着远处led灯屏反复播放的一组广告,是郑禹胜代言的护肤品。
  郑禹胜穿着白衬衫,逆光下皮肤几乎没有瑕疵,眼神沉静得不像真人,更像个精密建构出来的梦。
  镜头最后停在他抬眼微笑的一秒,字幕缓缓浮现,“郑禹胜&晨光系列——你的第一道晨光。”
  谢安琪有点想笑。她清楚这个人醒来的时候脸上第一道表情常常是懵的,连头发都翘得像爆炸头,可是广告里的他太干净,太完美,仿佛早已不是她每天在家里看到的那个人。
  谢安琪忽然想起那句烂俗的话:明星是大家的,但生活是自己的,可谢安琪心里却涌出一个更真实的念头,他火得不像属于她的世界。
  ……
  午休时间,公司茶水间。
  几个策划部的女生靠在咖啡机旁边说话,其中一个压低声音说,“你们知道郑代表结婚那事吗?真的假的,代表看起来可一点不像是会结婚的人。”
  另一个立刻接话:“不会吧?这也太玄了,我也不相信他结婚了。”
  “让我说,就算是真的,这种婚姻根本不牢靠,撑不了多久的。”
  谢安琪站在外头,听得一清二楚,她没有进去,也没打断,只是低头把咖啡杯的边沿抹了两下,然后转身回了工位。
  那天谢安琪午饭没怎么吃,坐在屏幕前,把同事交给她的素材剪了三遍,每一次都觉得哪里不顺眼。
  直到同组前辈拍拍她肩:“你是不是累了?脸色不太好。”
  谢安琪笑了笑,摇头:“有点卡壳而已。”谢安琪知道,不是剪辑的问题,是她自己卡在心里。
  后来她和项目组长一起去取拍摄用的道具,车里没话,组长忽然开口问:“安琪,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谢安琪点头。
  “你跟郑代表,是怎么认识的?我感觉你们很熟的样子,之前去济州岛的拍摄他直接就要求你去。”
  谢安琪手握着手机,指尖顿了一下,她没看对方,只是轻描淡写地回:“我们教授跟他认识,所以我跟他就是偶然认识。”
  “大家都挺好奇的,他是不是跟你选了一样的专业,我听说他要去上课什么的。”
  “是啊。”她看窗外,“我们也……不太像同学。”
  组长没再问了,只是淡淡地说:“你知道的,他们这样又要赶行程还要学习,时间紧的很,也不容易。”
  谢安琪轻声嗯了一下,她知道组长没恶意,只是好奇。可越是好奇,就越说明她和郑禹胜,站在一个谁也不敢靠近的断层线上。
  ……
  周五下班,kcl大厅正播着当季艺人宣传片。郑禹胜坐在访谈椅上,主持人问他:“这几年拍了很多角色,有没有哪个角色让你特别动情?”
  郑禹胜想了想,说:“有一个,是一部不太出名的独立片,拍得很辛苦,但那个角色是我二十岁就想演的。”
  主持人笑:“你现在三十六了,才圆梦。”
  他点头:“对。也不知道是不是圆梦,反正一直记着那场戏。”
  画面里,他低头揉了揉眉心,那是他习惯性的小动作,谢安琪站在大厅角落,看着投影上的他,有一秒恍惚,那个他,比家里穿拖鞋的他要遥远太多。仿佛她只是银幕外的一个观众,而不是住在他家、用他牙杯、睡在他左手边的那个谢安琪,他们在现实中靠得那么近,在屏幕上却像从未相识。
  回到家那晚,郑禹胜还没回来,她照常煮了米粥,做了一点青菜,放了两碟泡菜。他常说这才是家味道,不要外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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