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谁知道会遇见断桥,阻挡他回京的进程。
  河水湍急,水势凶险,若是横渡过去很耗费体力。而他连夜赶路进京,已经很疲惫,即便他深谙水性,也会感到很吃力。
  他便安排下属们去找客栈休息,自己则是打算就地休憩一个时辰,养精蓄锐一番,再决定是绕远路,还是凫水过河。
  一闭眼休息,他便梦见女儿在哭,哭得很无助,在向他求救。
  他立即决定凫水过河,而河对面几里远的地方,恰好设立了一座驿站。他向驿站的驿丞出示了身份,借来一匹快马赶赴京城。
  他抵达最后一个驿站换马,碰见了八百里加急往朝廷送捷报的士兵,两个人一块赶路到京城。进宫之前,他从士兵手里拿回捷报。
  曹公公从镇北王手里接过捷报,呈递给靖安帝。
  靖安帝看完捷报,龙心大悦道:“沈爱卿,你不愧是大周的战神,得你这样的将才,当真是大周之福。”
  打算给镇北王上眼药的几位官员,听到靖安帝的话,悄悄对了一个眼神,然后看向了誉王。
  誉王面色阴郁,并未分一个眼神给他们。
  几位官员心中有了数,誉王不会再继续揭发镇北王,因为他们错失了良机。
  他们看了一眼镇北王,又隐晦地看了一眼御史,像镇北王衣冠不整的来面圣,便已经是犯了大不敬,完全可以弹劾他,治他一个御前失仪的罪责。
  老御史却是眼观鼻,鼻观心,完全没有要弹劾的意思。
  “北境战事平定,你为朕解决了心腹大患。”靖安帝合上捷报,搁在一旁,询问道:“沈爱卿,你为何亲自送捷报进京?而不是与其他的将帅一起班师回朝,论功封赏?”
  “启禀皇上,微臣特地进京来请罪。”镇北王屈膝跪在大殿,陈述自己的罪状:“十四年前,凉州战事爆发,微臣重伤昏迷不醒,副将向朝廷请求支援。”
  “内子正好收到南凌州的来信,祖母的病况严重,想要见内子最后一面。”
  “先帝旨意在前,内子不敢抗旨不尊,但又有孝道在身上,忠孝两难全。”
  “最后想出一个折中的法子,命人护送微臣的幼女前往南凌州探亲,为微臣夫妻二人尽一尽孝道。”
  说到这里,镇北王磕一个头:“微臣违背了先帝的旨意,愿意听从皇上发落。”
  随着镇北王的话音一落,殿内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靖安帝面色沉凝,扫视一圈百官。
  若是之前不明白大臣们为何突然提及镇北王,现在便全都明白过来了。
  他的臣子是要在捷报送到朝廷之前,揭发镇北王违抗先帝旨意,让他以叛国罪处置了镇北王府啊。
  他若是按照先帝的旨意,诛了镇北王府九族,堵住了百官的嘴,却痛失了一员猛将。
  除此之外,必定会被百姓唾骂成昏庸无道的君王。
  镇北王恐怕早就预料到了,所以打完了胜仗,便马不停蹄地赶来京城请罪?
  “皇上,先帝旨意不可违背啊。您若不按照旨意降罪,难以树立皇家威严啊。”
  “皇上,镇北王虽然战功赫赫,但是公然违抗旨意,便是没有将天家放在眼里。您若是顾念他是有功之臣,便宽恕了他。唯恐今后人人效仿他,朝廷将会大乱啊!”
  官员们陆陆续续地跪下来,请靖安帝遵从先帝的旨意惩处镇北王。
  “今后人人效仿他……”靖安帝看着跪下一半的官员,眼神愈发冷冽,语气幽沉:“朕继位至今,大周出了几个镇北王这样的将才?”
  官员们一怔,顿时哑口无言。
  若是有其他得用的将才,靖安帝也不会调派镇北王出兵北境,给他一个立功的机会。
  “若是人人都似镇北王这般神勇无敌,立下赫赫战功,守住大周的疆土,为了孝道而违背朕的旨意,又有何妨?”
  靖安帝睥睨着百官,沉声说道:“你们之所以能够安然地站在这里弹劾镇北王,全都是镇北王与将士们用血肉之躯换来的。”
  百官见靖安帝震怒,吓得全都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本朝重孝道,朕以仁孝治国。”靖安帝面露威严,不容置喙地说道:“镇北王为了成全一片孝心,安排幼女代替他们夫妻探望病重的祖母,虽然违抗了先帝的旨意,但是也情有可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朕念在镇北王平定北境战事,攻打下北齐两座城池,立下大功,便功过相抵。”
  第179章 父女相见
  百官的嘴彻底被堵住了,谁让镇北王立下大功,而靖安帝又要力保他呢?
  誉王心里却是明白过来,为何靖安帝不处置镇北王。
  其一,大周没有比镇北王更出色的武将。
  其二,大周经历天灾,国库空虚,再也支撑不起战争。
  如今镇北王立功,正好给了靖安帝保住他的由头。
  靖安帝轻飘飘的揭过镇北王抗旨的罪行,以目前的形势来看,似乎还要重用镇北王。
  镇北王的造化来了,儿子若是被封赏,今后风头无两。
  而他刺杀过沈青檀,以镇北王对沈青檀的重视,两家结下仇怨了。
  赵国公一点都不意外,君臣二十多年,他了解靖安帝的秉性,宅心仁厚,爱惜人才。
  除此之外,为了顾全大局,靖安帝也不会处置镇北王。
  无论是凉州,还是北境,全靠镇北王的威名震慑,敌军不敢来犯。
  镇北王一死,恐怕边境又要大乱了。
  更何况,靖安帝不是先帝那般多疑的人,想要借此除掉镇北王的宵小之辈,终究是不会如愿了。
  镇北王俯身磕头:“臣叩谢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靖安帝见过无数粗糙的武将,但是从未见过像镇北王这般粗糙邋遢的武将。
  即便形貌如此狼狈,却依旧掩盖不住他通身的气势。
  靖安帝心情复杂地说道:“沈爱卿,你一路舟车劳顿,先回府休养一日,明日进宫来见朕。”
  “微臣遵旨。”
  临走之前,镇北王一双虎目扫过谏言的几位大臣。
  几位大臣脊背一寒,缩着脖子,头垂的更低了。
  他们想起镇北王的名声,心里涌上一股恐慌,害怕遭到他的打击报复。
  -
  靖安帝散朝后,留下了赵国公。
  君臣二人在御书房会面。
  “国丈,幸好你提醒朕,调派镇北王平定北境。否则今日之事一出,朕恐怕要折损一员大将。”靖安帝感慨良多:“朕从之前几次传来的捷报来看,镇北王的子嗣,有乃父之风,全都是骁勇善战的人。今后几十年,若是有他们镇守边境,大周便是太平盛世了。”
  赵国公不敢居功:“皇上,是您知人善用。”
  靖安帝双手负在身后,在大殿中踱步:“国丈,依你之见,朕该如何安置镇北王?”
  “皇上,撤销先帝的旨意,论功封赏镇北王的子嗣。”赵国公拱手道:“镇北王世代忠良,凉州的安定,全靠他们镇守,朝廷不能让忠心赤胆的臣子寒心。”
  靖安帝正有此意,先帝的旨意,完全不合乎情理。为了巩固自己的皇权,背负上千古骂名。
  不知想到什么,靖安帝眉目一沉:“同样是姓沈,一个对朝廷忠心耿耿,为国为民。一个却是以权谋私,搜刮民膏民脂。”
  只待钦差将青州的案件查明,落实了承恩侯的罪名,便能将他定罪处决。
  赵国公笑道:“同姓不同宗,根子不一样,自然秉性大不相同。”
  靖安帝深以为然,即便是同一条根子长出来的,有的心胸开阔,与人为善。有的便是心胸狭窄,自私自利。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镇北王的女儿走丢了,如今可有找回来?也不知可有婚配。”
  顿了顿,靖安帝又说:“若是没有婚配,朕倒是可以给赐一门亲事。”
  赵国公心中微微一动,明白了靖安帝的用意:“皇上,镇北王明日入宫觐见的时候,你可以亲自过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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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镇北王从宫里出来,望着乌云散去的天空,压在心口的巨石卸下了。
  他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害怕祸及妻子与儿女。
  向来自信的他,进宫面圣时,难得的有了几分不确定。
  好在靖安帝是个明主,而非像先帝那般昏庸。
  镇北王想立即去见沈青檀,可想到自己不修边幅,连日赶路,还没来得及好好梳洗,浑身都快腌入味了。
  他澎湃的心情顿时平复下来,立即去了顾府。
  顾宗辞早就得到消息,正在门口候着镇北王。听到敲门声的时候,亲自打开门。乍然瞧见镇北王的模样,一时间没能认出来。
  当他认出镇北王时,被他浓重的体味熏得往后退了几步。
  顾宗辞板着一张脸,再次在内心肯定靖安帝的圣明,居然恩准镇北王入殿,还不将他给撵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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