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河养家日常 第90节

  “严明利诚不欺我!果然世上就没有拆不散的鸳鸯!”邓英听得大笑,似乎生活又找到了新的乐子:“盯紧点,总要多为两人制造点矛盾。”旁观者清,他与这两人相识时间也不短,对两人的性情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陆探花傲气,白棠姑娘自尊心也强,断断不肯委屈了自己,这两人都不是软和的性子,以前没有事情发生,还能浓情蜜意的腻在一处,往后可就未必了!”
  心腹手下拍马屁:“少主神机妙算,定能得偿所愿!”
  邓英举一反三,忽想起一人:“我记得孙大人家中五姑娘很喜欢美姿容又有才学的少年郎吧?”
  心腹想起孙五姑娘的脾气:“少主的意思是说……撮合陆探花跟孙五姑娘?”
  那位姑娘可是被惯得不成样子,比之林白棠难侍候太多。
  河道总督孙大人于美色上头向来放得开,家中除正妻大高氏外,妾室通房女人不断,枝繁叶茂儿女成行。
  妾室生的庶子女还罢了,没得家世显赫的母族撑腰,在正室大高氏手底下讨生活,只能忍气吞声得过活。偶尔有过得还算顺遂的妾室儿女,多半是母亲得宠。
  但孙五姑娘孙晚香却不同,她很会投胎,从高氏夫人肚里爬出来,作为孙大人府上嫡出的唯一姑娘,从出生之后便得尽父母及外祖家疼爱,想要什么便理直气壮跟父母讨要,得不到便会大发脾气。
  邓英佯怒:“我算什么东西?哪有撮合孙五姑娘跟陆探花的本事?不过要是陆探花有机会见到五姑娘,得了她的青睐,等他守孝完之后官途顺畅,我这也算是好心帮探花郎打点仕途!”
  心腹笑道:“少主好心好意为陆探花着想,能不能被孙五姑娘瞧中,也得看他有没有攀高枝的命不是?!”
  此话一出,邓英大笑出声:“白棠姑娘不是夸我有情有义嘛!”
  ******
  林白棠一路吵回来,加之天气又热,只吵得口干舌燥,回家先去厨房瞧瞧,发现龚氏煮了绿豆汤在灶上放着,她自己许是去店里帮忙,反不见人。
  她先盛了一碗绿豆汤喝下去,又去井边端
  了晒得温热的水去冲个澡,瘫在廊下才觉得松快许多。
  林家的人都忙,开店的上工的读书当差的,一家子鲜少早早回家。
  暮色四合,林白棠瘫在躺椅上,闻着院内花草树木的清香,渐渐倦意上头,半闭着眼睛都快睡着了,忽有人扔了个小石子砸中了她的胳膊,惊得她睡意全无。
  “谁?”林白棠直起身子,发现墙头探出半个脑袋,顿时又气又好笑:“你做什么?”
  第122章 第一百二十二章还没进门便在外面勾搭……
  陆谦可怜巴巴扒着墙头,向林白棠求饶认错:“白棠,我跟你吵架说的都不是真心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两人兢兢业业吵了一路,回到家之后陆谦越想越后悔,为着查清楚水匪之事,他搜肠刮肚把二十年的刻薄话都讲完了,好几次都觉得白棠生气的样子不像装出来的,反而像被自己气到了。
  林白棠冷哼一声:“我觉得你说的都是掏心窝子的话,以前没机会说,现在借着吵架的由头终于说出来了吧?”
  陆谦百口莫辩:“当真没有!白棠你别冤枉我啊!”
  林白棠幽幽叹道:“可恨我也没个双胞胎表哥!”
  陆谦翻旧帐:“对啊,你没有双胞胎表哥,可你有个表弟啊!”
  林白棠表弟卓庆每到年节总会来外婆舅舅家拜年,跟前跟后非要跟林白棠说话,陆探花记忆力惊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表弟小时候每年来都嚷嚷着长大以后要娶你吧?”
  “小孩子的戏言,当不得真!”林白棠态度终于和缓:“探花郎,你心眼有点小啊!”
  没想到陆探花大方承认:“我心眼的确很小,看到你跟邓英有说有笑就难受;看到你护着他,跟他一起吃饭,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
  林白棠很想把他从墙头拉下来使劲摇两下:“谦哥哥你清醒点,这不是咱们早都商量好的吗?事到临头可不兴反悔!”
  陆谦忽然说:“白棠,我反悔了!之前答应你的请求没有考虑周全。你说要假意同邓英打好关系,可他如果真与邓威有亲缘关系,做他们这一行的都没有人性,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
  林宝棠在衙门暂时没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而方虎如今还跟邓英没有斩断关系,林白棠便跟陆谦悄悄提议,如果邓英再出现,不妨加以利用。
  与其费尽周折在外围打转,不如想办法与邓英周旋,从他身上寻找突破口。
  陆谦当时便否决了她的提议,可林白棠却道:“江南水匪为祸地方已久,历来除之不尽,坑害的也不止你我两家。你们家那些伙计船工,我阿兄生父的那帮河工兄弟们……多少人提起水匪色变。我也不是什么义士,到时候要是朝廷派人来清剿水匪,希望能帮上一点小忙,铲除这帮祸患,还地方安宁,咱们大家都有一碗安稳饭吃,早日回归正常的日子。”
  为着查清生父死亡的真相,金巧娘原本要推进林宝棠的婚事,送六礼挑吉期成婚,都被他拒绝了。
  前几日,毛思月原本以为自己年底便要嫁进林家,结果婚事进程被耽搁,不好当面问未来婆婆,还曾在半道上拦着林白棠问:“你阿兄是不是讨厌我?”
  林白棠被她的问话惊到:“你怎么会这么想?”
  毛思月神情落寞:“我也知道自己家里穷,还要为阿婆养老,被人嫌弃也正常……”当着金巧娘的面她说不出拒绝的话,回家面对一脸期待要嫁孙女的阿婆,她也说不出丧气话,唯独在面对林白棠的时候,她想说的话才找到了出口。
  林白棠当时安抚她:“思月你别胡思乱想,我阿兄只是被衙门里的事情绊住了,过六礼成亲都得有时间,等他忙过这阵子,一定会亲自去寻你!”
  毛思月忧心忡忡走了,许是心里还在猜测林宝棠对她的态度,对这门婚事的排斥,可只要林白棠知道,只有查清楚生父之死为其报仇,阿兄才能回到正常生活的轨道。
  她做不到置身事外。
  林白棠踩在墙内放着的鼓凳上,踮起脚尖跟陆谦脸对脸,认真道:“狗儿哥,言出无悔哦!咱们现在正在冷战吵架,你可别跑来求和,破坏情绪!”她好不容易才找到感觉,为着下次吵架更逼真,可不能“和好”!
  她推了一把:“你还是下去吧!”
  随着她的动作,陆谦的脑袋很快从林家墙头消失,只听得“砰”的一声,林白棠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臀部,呲牙咧嘴偷笑。
  陆谦毫无防备之下被推下去,揉着摔痛的地方慢慢走回去,一脸愁容吃完饭,在床上辗转反侧半夜,从小到大跟林白棠头一回吵架还颇不适应,吵架是假的,但她跟邓英一起吃饭说笑是真的!
  他盯着床帐子半夜,长长叹一口气,从内心深处认识到了一件事情:他的心眼真的很小!
  虽然很不想承认,可读再多的圣贤书,懂再多的大道理,都没办法教会他这一点,如何在见到旁的男子心爱的女子献殷勤的时候无动于衷,并表现大度。
  天亮的时候,吕氏早早起床洒扫庭院,准备早饭。
  陆家的早饭还没端上桌,杨桂兰的兄长杨昌茂便寻上门来,拉着一张脸道:“妹妹妹夫,昨天蝶儿受伤吐血,晚上回去还发起高烧,这件事情你们总要给个交待吧?”
  杨桂兰还不知道这件事情,一头雾水问道:“阿兄,蝶儿怎么了?她回去多少日子了,也不是在我们家受伤吐血的,怎的还要我们家给个交待?”
  杨蝶昨日回去之后便发起烧,还请了大夫来瞧病。
  姜氏见她出门一趟,回来便捂着肚子面色惨白,也慌起来,追着杨叶问原因,后来听说是去木工坊堵林白棠,反被她身边冒出来的男人给打了,当时便要闹:“我早说了这小妖精不是好人,果然没料错!谦哥儿连进士都能考中,可眼神却不济,寻的什么狐媚子?还没进门便在外面勾搭野男人!”
  上次姜氏去陆家大闹,还差点被金巧娘给砍了,在芭蕉巷里丢了大脸,而听俩女儿的描述,林白棠在外面搭上的男子也不是什么善茬。
  她拉开杨蝶的小衣儿,在女儿肚腹之间见到个深紫色的大脚印,足可见那男子半点没有怜香惜玉的想法,连木工坊也去不得了。
  思来想去,便鼓动丈夫杨昌茂去小姑子家中:“谦哥儿寻得这样媳妇,将来两家都不必走动了!就算两家已经定亲,也得拆散了!你一个做舅舅的,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外甥跳进火坑吧?”
  杨昌茂多少年被妻子姜氏管束,向来指哪打哪,闻听此言连早饭也没吃,便寻上门来。
  没想到妹妹跟妹夫全然不知昨日之事,他女儿在家高烧闹腾了半夜,一直喊疼,还花了三钱五的银子请大夫抓药,一家子人仰马翻,没想到陆家却半点没受影响。
  当下,杨昌茂生起气来:“妹妹,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要不是你们家谦哥儿的原因,我们家蝶儿能受伤吐血?”
  杨桂兰更茫然了,还好声好气跟他解释:“阿兄,你说这话我不明白!谦哥儿现在在罗家私塾教书,早出晚归,连蝶儿的面都见不着,怎么能害到蝶儿受伤吐血?”
  杨昌茂气呼呼道:“还不是你们家挑的好儿媳,那什么林家姑娘。她们家不是在我们家附近开了个木工坊?让蝶儿撞见她在外面跟别的男子拉拉扯扯,蝶儿为着谦哥儿打抱不平,没想到那男子竟对蝶儿动手,才害得蝶儿吐血高烧,昨晚疼了一夜!妹妹妹夫,依我看这林家闺女不是个能守得住的人,娶妻娶贤,你们可要跟谦哥儿讲明白,可别贪图美色娶个祸害进门!”
  杨桂兰有些生气:“阿兄,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昨儿的事情我们没瞧见,你也不能胡乱编排白棠。那孩子知道分寸,可不是你们说的这样人!”
  真要论起来,杨蝶杨叶的性情如何,也全凭姐妹俩在陆家住的一阵子有所了解,可林白棠却是从小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长大,品性如何早都瞧得清楚明白。
  不必请人过来分
  辨,杨桂兰也觉得兄长说话过了,怎可随意坏了女儿家的名节?!
  “她有分寸?她要有分寸就不会跟旁的男子拉拉扯扯了!”杨昌茂更生气了:“妹妹,你可是蝶儿亲姑姑,自己亲侄女受了伤,怎的不护着自己亲侄女,反而向着外人?”
  杨桂兰没好气道:“侄女再亲,也是阿兄家孩子,儿媳妇可不是外人,将来嫁进来便是一家人!”
  兄妹俩起了争执,正闹得不可开交,忽听得门外有道声音说:“舅舅,你大清早上门来黑白颠倒,还倒打一耙,可有些过份了!昨儿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分明是杨蝶跑去木工坊叫骂,正逢白棠过去撞上,她可不是替我出头,而是要上去打白棠,反被我认识的人帮忙拦挡,不然被打的就是白棠了!”
  罗家的伙计当时绘声绘色的描述:“……陆先生可是没瞧见,您那位表妹凶得很,当时要不是有人拦着,林管事一张脸多半得被毁容!先生有空啊,还是劝劝您表妹,女子厉害成这样,将来可怎么了得?”潜台词便是,厉害成这样,将来嫁出去不得被婆家休弃?
  杨昌茂见自己女儿受了伤,而妹妹外甥统统护着外人,当下火冒三丈,拍着桌子骂起来:“我怎么有你们这样的妹妹跟外甥?我明明是为着你们家好,放着我家蝶儿叶儿这样的好姑娘不娶,非要却什么邻居家女儿。那女子品性不端,在外面与旁的男子拉拉扯扯,谦哥儿难道是个瞎的?你一个读书人,怎能为美色所惑呢?”
  陆谦昨晚才因为此事而烦恼,大清早被舅舅数落,当下激起脑后反骨,一句话堵住了杨昌茂的嘴:“舅舅,就算白棠在外面与十个八个男子拉拉扯扯,我也照娶不误!此事就不劳舅舅费心!”
  杨昌茂张张嘴,被外甥勇于戴绿帽子的话给折服,一时竟不知是该数落他沉迷女色失了智,还是佩服他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
  第123章 第一百二十三章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我还不是为了你好?!”杨昌茂被外甥为色所迷的话气到口不择言:“你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听不得长辈的金玉良言!”
  大外甥显然没有一点亲情,冷笑道:“舅舅,你要真为我好,前些年也不见登我家的门。要是我连年落榜,连个秀才也考上上,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你还能上门来,打着为我好的名义,强逼我娶你女儿吗?”
  杨昌茂:“……”
  他有种被揭破伪装的狼狈,随即又强撑着面子粗声粗气骂道:“你这孩子怎么不知好歹?我是你亲舅舅,难道还能害了你?”
  “害不害的不知道,便也从来没为我好过,我还真不知道舅舅为我好是什么样儿的,恕外甥不能接受!”陆谦已经厌烦了跟舅家牵扯,话说的直白难听:“舅舅家的表妹要是嫁不出去,我还可以帮忙请媒婆上门,还请别强塞给我!我也不是什么姑娘都愿意娶的,总要挑个可心可意的!”
  他这是什么话?
  杨昌茂又羞又恼,肚里大骂外甥不讲亲情。自家女儿容貌再比姓林的姑娘约略差了些,可也是好人家的姑娘,针钱茶饭都不错,怎么就嫁不出去了?
  “谦哥儿,你别仗着自己高中进士,就瞧不起我家蝶儿跟叶儿!什么叫她们嫁不出去?”
  “两位表妹要是能嫁出去,舅舅家何必轮着上门来强逼我娶她们?难道不是嫁不出去,这才非要强塞给我?”陆谦面色不改,嘴巴刻薄如刀,半点情面不留,直气得杨昌茂手抖。
  “你……你个竖子!”杨昌茂觉得再待下去,他非得被外甥气炸不可:“你们家门槛太高,往后我也不敢再来!”
  “舅舅好走不送!”陆谦注视着舅舅的身影跨出正房门,悠悠道了一句,见他身形一滞,还补充了一句:“麻烦舅舅往后教好自己的女儿,让两位表妹跟舅母别再去找白棠麻烦!不然,别怪外甥不知礼数!”
  杨昌茂原本还放缓了速度,只当外甥无礼,妹妹跟妹夫总能念及亲情,谁知都走到陆家大门口了,房内也无人出来相送,气哼哼摔上陆家大门走了。
  他胸口堵着一团怒火,一路走一路骂,再回想大外甥嚣张的模样,悲哀的发现,原来这些年对家道中落的妹妹一家不闻不问,早已让两家关系疏远,连陆家邻居也及不上,仅靠他们两口子在丧事上帮忙,并不能弥补巨大的裂痕。
  也许,当年陆家出事,两家关系一朝破裂,他们家选择了明哲保身,事后多年的躲避,生怕被陆家缠上来需要接济,回首兄妹之间的情份,已经霜雪覆盖,不见来路。
  他回到家以后,杨蝶已经退烧,但还是蜷缩着躺在床上,睡着了也还抱腹哼哼两声,显然受伤不轻。
  姜氏拉着他从女儿房里出来,压低了声音迫不及待的问:“妹妹那边怎么说?咱们蝶儿受了重伤,妹妹家可有补偿?林家那小妖精在外面有野男人,这下子谦哥儿也要死了吧?”
  杨昌茂见妻子眼中满是期盼,不免露出沮丧之意:“别提了,我跟他们大吵一架,还被谦哥儿狠狠数落,他说咱们家女儿嫁不出去也别强塞给他!”说着说着肚里火气又被拱了起来:“他还说真要嫁不出去他给请媒婆,他说的这叫什么话?!”
  原来走了一路,他先时还生着气,半道上便渐渐转过来,也没那么气恼了,又可惜自家早些年没料到陆文泰居然真生了个会读书的儿子,要是知道大外甥能有大出息,早早接济了。
  可惜回家再复述一遍陆谦的刻薄话,又被他给气到了。
  姜氏听得这话,顿时火冒三丈:“他说的这叫什么话?妹妹怎么说?她真就放任林家的小妖精在外面跟旁的男人勾勾搭搭?”
  杨昌茂回想无药可救的大外甥,冷哼道:“谦哥儿可是大有出息,他可是说过了,就算那姓林的在外面有十个八个男子拉扯,他也照娶不误!”
  姜氏瞠目结舌:“他疯了吧?!”
  杨蝶在家里养病数日,姜氏越想越生气,好几次悄悄摸到林记木工坊去打探消息,发现每隔三日林白棠便过来,通常她身边还带着几名伙计,有时候送货送木材,有时候装家具运走,似乎很有点本事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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