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腰 第142节
夜色盖住他渐渐泛红眼眶,他强行得来片刻温存,抬手,依依不舍地划过她脸颊:“奉颐,我要是说我对得起你,你还信吗?”
奉颐却微微偏过头,避开了他的触碰。
她这是在用行动告诉他:她不信。
她这样回避,倒让赵怀钧心一凉。
他性情强势,从来都不喜欢她抗拒自己,而今更甚。
不甘心一般,手腕一转,扳过她的脸,寒声道:“我要是不分呢?”
奉颐揪住他胸前的衬衫衣料,眼眸里没半点退让的意思。她紧盯着他的眉骨,高耸起来的阴翳盖住他眼眸的底色。
她凛然出声:“那从此以后,咱俩就各玩各的。你赵怀钧的事情,与我无关。”
那模样仿佛豁了出去,只要他敢,她就能做。
赵怀钧眸色一紧,手上力道都重了不少。
两人就这么对峙在沙发上。
他久久不肯放手,她也同样不愿服软。
都在暗自较劲儿。
到底是赵怀钧更不舍,须臾后,手一松,放开了她。
一幕幕的恩爱过往在眼前抽离,最后定格在她疏离得叫人心口发疼的画面。
他想不通,怎么会有人突然就不爱了?
他在屋内缓缓踱步了半圈,眸底的情绪难以捉摸。
过度的不甘在今夜彻底难以自解,肩头缓慢而大幅度地呼吸了一口,他在尽力平息稳住自己。
然后,缓慢步履顺畅一旋,朝她缓缓逼近。
男人高大的身形在黑暗中朝她一点一点压过来,阴影覆盖过来,极强的压迫感令奉颐直想后退。
他不让她跑,弯下腰,捧起她整颗脑袋,因为克制着那股狠戾的力道,双手甚至在轻轻发抖。
她被迫仰起头,看男人一寸寸压近,颤着声咬牙切齿地落下一句:“奉颐*,你绝情得让我觉得你从没爱过我。”
奉颐唇瓣倏然微微翕动。
这好像是他们之间第一次这样明确地说:爱。
可她也没好到哪里去,那一日他的话依然如犹在耳,理智在告诉自己,这样做才是对的。
她抓住他手腕,想挣脱开他,奈何男人力气太大,她不论如何都只是枉然。
就在她即将爆发时,他却莫名落下一句令人毛骨悚然的话——
“李蒙禧散场后,在后台遇见了leo。”
挣扎的动作突然终止。
她的身体慢慢僵住,抬眸望向他的眼里,随着一点点意会过来他话中的暗示,而弥漫上重重惊恐。
她心中泛起惊涛骇浪,不可置信道:“你什么意思?”
“请他来一趟应该不是很难的事情。”
赵怀钧轻笑,笑得一如既往,可眸中却无尽肃杀,看得叫人害怕。他放了她自由,偏了偏头,说道:“他就在隔壁,去看看?”
他退离开她跟前。
奉颐却猛然上前,反手攥住了他。
那一刻她脑海里只有一个意识:李蒙禧不能有事。
不能因为她有事。
赵怀钧这一寸掐得极好,掐得她终于忍不住了,心底无限的悲意与无奈顿涌出来。她眼眶开始泛红,声音也软了许多:“赵怀钧,我们自己的事情,你不要连累别人……”
可嫉妒就像一条要人命的毒蛇,它把两人死死缠紧,逼得人一点空气都没有。
他的模样平静,平静到这件事仿佛没有道理,没有逻辑,更没有退让的空间。
有的只是他歇斯底里的妒忌,以及即将失去的滔天绝望。
情绪上头时哪里还有理智可言?
他只想要回她,旁人在所不惜。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门铃响起。
见房间内没动静,外面那人便开始猛烈地敲起门,着急地大声喊道:“请问赵先生在里面吗?”
奉颐听出这道声音,是李蒙禧的助理。
她如同看见救兵,赶紧起身去开门,却忽然被人反手一把拉回去。
她狼狈跌进男人的臂弯间,两人坐回沙发里。
他若是想控制她,她没有一点办法,于是就这么坐在他身上,看他目光轻佻扫视而过:“他们今日就是进来了,也动不了我。”
他手掌往上,扶住她纤细腰身,和平日哄她时的语气一模一样:“不如你再陪陪我,就今晚。”
虽是商量的语气,力道却压根不是那么回事儿。
他想好好把这段时日历经的风浪与她和盘托出。他想告诉她,自己今儿受了委屈,还想紧紧抱着她,感受她怀抱的温度,就和以前一样。
可她却双手抵挡在他肩上,闹着要同他分手。
她记不清两人是怎么厮混进的沙发里。
好像是从深吻开始,到后来完全控制不住地想要亲近对方。
她被压进沙发里,身体在他指下开始生出涟漪。
他的唇与呼吸紧紧贴合着她下颚,令她不得不仰起头,抱住他。
但她还有理智。
她知道他在勾着自己,也知道自己不想再这样不明不白地跟他混下去,然后不明不白地就此揭过。
“三哥,不是所有事情,都一定要圆满的。”
她直直看着顶上的天花板,轻声说道:“我不愿苟且,你放过我吧。”
嘭!
耳畔发出一声巨大闷响。
她瞳孔微微放大震动,是他一拳砸在了她耳朵附近的沙发上。
“奉颐,你没完没了了是不是?我太纵着你了,是不是?!”
他怒不可遏的声音响彻在耳边,奉颐却再没了波澜。
她躺在他身下,衣领被吻开,如果不是今夜气氛紧张,这场面一定是最好的催/情剂。
她茫然的眼睛落在他肩后某个位置,干着嗓子道:“赵怀钧,十年前我被常师新送给你,在那个房间里看见你的时候,我其实是高兴的。因为我知道,你是个特别好的人。”
“但我们纠缠了这么些年,该结束了呀。我要嫁人的,可你敢娶我吗?”
这话说完后,赵怀钧缓缓支起身子,真的停了手。
起初她以为是他听了自己的话,放过了她。
后来她才知道,是因为她一直在无声地流泪,是因为他抬头的那一瞬,忽然看清了她湿润泛滥的空洞眼睛。
就是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再没办法拥有她了。
她去意已决了。
他就是不舍得。
这样率真利落的姑娘,这样纯粹热烈的感情,他害怕自己一旦错过,就再也碰不着了。
不会有人一直幸运,正因如此,他才这样百般渴求。
他轻哑的声音里尽是孤寂:“哭什么?让你受委屈了?”
他指腹擦拭去泪痕:“李蒙禧不过是在隔壁休息,你怎么不问问我,就这样默认了我会对他动手?”
话落,奉颐狠狠怔住,那一瞬间的眼眸划过复杂的情绪,惊讶、后悔、不解、难过……它们冗杂在一起,化作不尽的眼泪簌簌下落。
急促的门铃还在疯狂叫嚣,门外叫喊的声音从李蒙禧助理一人,变成了多人。
有宁蒗、单晴晴,还有她提前叫来的保安。
leo同酒店前台打过招呼,没人敢给房卡。
门外的人见里面迟迟没动静,已经开始商量着是否要破门而入。
赵怀钧没搭理门外那群人,放开奉颐坐起身,给自己点了一根烟。
徐徐缭绕的烟雾里,他衔着那根烟,望着她的视线平淡而复杂,似在做最后的思考。
冷静过后,他掸了掸身上的烟灰,倾身靠近她。
这次不再争锋相对,而是捏住她下颚,轻声问道:“你若还跟我,我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这辈子都放不下这姑娘。
所以今日的不可开交、她与李蒙禧所谓的暗生情愫花边新闻,还有那些理不清的恩怨,他可以通通都当没有来过。
可她却什么都没有说。
她一直睁着眼睛看着他,这个地方不断涌出不舍的泪水。
因为她知道,今夜过后,他们再难相见。
迟迟等不来答案的赵怀钧明白了她的心意。
他慢慢扯出一抹笑,为她拭去眼泪。她哭得真难过,连他也跟着渐渐湿了眼眶。
他抬手,扣好自己半开的衬衫。
也许吧。
就如高从南所说,从他动了想好好在一起的念头的那一刻起,两人就注定会失败。
他不该奢求,也终于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