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怎么不回京城?这山上缺医少药的!魏池拉住戚媛的手不让她给自己上药:是不是为了不见我,就是病死在山上也不回去?!
  戚媛倔不过他:山上清净些,这病静养就好了。
  我在你眼里,也是和冯世勋一样的人么?我?我有对你做过什么失礼的事情?我认识你就是拖累了你的清白名声了?魏池气得话都说不清了。
  我没有这样想
  那你这样避着我,从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避着我?在你心里,我和冯世勋,根本就没区别吧?
  我要这样想,我现在就不会由着你拽着我的手。
  魏池这才发现,自己拉着戚媛的胳膊。
  松手,戚媛心里又是急又是气:竟然来翻尼姑庵的墙!要是进错了院子,没人给你拿椅子看不摔死你!把手摊平了!
  魏池觉得自己刚才的满腔怒气好像都是小孩子式的斗气,气势顿时蔫了,老老实实的松开了手。
  前几天还很热,我又不出去避暑,所以才来山上的。
  你胡说!魏池不信:你明明是觉得天天给我讲帐很烦!要不你怎么连去哪里也不让人带个信过来?要不是昨天你院子换家具我还不知道呢!你一个人走了倒轻松,你还不知道你们院子里的老妈子都被冯世勋遣走了,家具也是别人选过了才给你的。你答应我要过得快快活活的,不和不值得的人斗气伤心,可你根本就不上心!那么多人欺负你,你不告诉我,一个人躲出来,算什么?
  戚媛的手顿了顿:你这个傻孩子,别人家的事情,你哪里管得着呢?
  我怎么就管不着了?冯世勋的所作所为要是摆上台面来说,早就够他吃官司了!要是他有一天刚好落到我手上,看我不把他千刀万剐了!你不给我说也就罢了,还把我当做个外人来防!我有做对不起你的事么?
  怎么给你说好呢戚媛没想到这个人这样倔。
  怎样说都行,我就觉得你这次根本不是见不得他,而是见不得我!魏池猛的把手抽了回来:你的死活不和我相干,我的死活也和你没关系。
  戚媛无可奈何,只得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我防的哪里是你?不过是人言罢了我平日里给你讲帐的事情别人不知道,梅月能不知道么?我们两个何尝是她们想的那样?我们自己坦荡了也没有多想,但是就防不住别人多想。不知是哪一天,我院子的老妈子可能瞧见了什么,因为她毕竟是冯世勋家带来的人,肯定就和他说了。我也都还不知道的时候,这老妈子就被遣走了。后来若不是我想起那几日她的言谈古怪,也料不了那样的多。我们两院不过隔着一个小巷,若是不做些回避,只怕对你的仕途不好。
  我没你想的那般稀罕仕途!更何况冯世勋算什么?你我清清白白的,他就是参我我也不怕他!他要有胆子就试试?我还想参他虐待妻子呢!
  你怕的戚媛不知道这个平时挺机灵的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笨了:古人云,男女授受不亲,礼也。瓜田李下捕风捉影的事情最喜欢弄些莫须有出来,你连这个都不知道么?
  我不怕!魏池吼道:我觉得你就是一味的怕他才落得这样的下场!凭什么一辈子就和他这样消耗完了?他欠你那么多凭什么就不还?他小老婆成群,日子过得有滋有味,拿你在外面充门面,凭什么?你还要顺着他?顺着他们冯家的面子?他就是吃准了你这一点,你真是要气死我了!朝廷上哪天不是你参我,我参你的?一个老妈子的几句话就能让他参倒我?来试试?你为何就要顾忌颜面这种既不能吃又不能用的东西?你在京城有朋友么?有交际么?大家都夸你清清白白,你就高兴么?那些人爱捕风捉影就让他们去啊?他们又不是你亲戚,他们高不高兴管你什么事?
  你怎么就听不懂我的话呢?戚媛一直自持冷静,但是魏池这样一吼,让她也不由得急了起来:这世上活得不就是人么?人言自古都可畏的,你读了这么多书,难道不知道么?我是怕,怕我自己坏了名声,让故去的老父亲蒙羞。冯世勋和我虽然只有夫妻之名,但若说出去,除了你,谁会信呢?我不过是一介女流,若是真败了名声,大不了自己回老家去,我更怕你啊!你还那样年轻,家室都还没有定,那些传流言的人哪管事情的真假?传出去了,你可要怎么办?有人借题发挥,你又怎么办?
  戚媛第一次看魏池气得脸都红了,听他所说的,心中又不免酸楚:我我不和你争,你回去吧。
  为何不争?连你不喜欢的人,你都能怜惜她,你就不能怜惜怜惜你自己么?
  魏池想起大年夜前的那两盏白灯笼,想起她问自己为何要帮她: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你是真的开心的我我不知道你为何就这样舍得!
  真的开心?
  戚媛心中突然有了一丝恐慌,恐慌中莫名夹杂着一丝厌恶:魏大人,您不要这样说,我毕竟是有家室的人,你是成年男子,你我有些回避,没什么不对的。
  我?魏池气得发抖:我是成年男子?若我不是成年男子呢?
  魏池猛的扯下发带:你怕别人笑话你不是么?谁笑话你你不妨坦白对他说,魏池是个女的,也是个女的!!!
  魏池?魏池?
  魏池甩开戚媛的手:用不着你赶我,我自己会走!你那样在意你的家室,你就去在意吧,只当我不曾认识过你!
  你戚媛的力气远不如魏池大,又是气,又是急,又不敢松手:咳咳咳
  魏池想要挣开她的手,但是戚媛的咳嗽揪动着她的心,内心还是不忍,但是自尊又不容她妥协。也许魏池自己也并不知道自己有多骄傲,多高傲,多霸道,多不讲道理。
  放开我!魏池看到戚媛的脸色都憋白了,才不敢用劲了,脑袋也才清醒了一点:放开我,我要回去了!
  你你好好吃药。两人又僵持了一会儿,魏池才悄悄嘀咕。
  你说你是女子?戚媛不敢松手。
  不信算了魏池没好气的说。
  你不能这样出去。戚媛还是不敢松手:听我的话,我帮你把头发梳好。
  我不怕,大不了我就告老。
  好,最后就让我帮你把头发梳好,你出了这扇门,我们就当不曾相识吧戚媛放开手。
  我们就当不曾相识吧?戚媛突然觉得松了一口气,似乎又不再欠任何人了。魏池我不知道你为何会是一个女人,就像你也不明白我为何执拗地以冯妻自居。我们似乎彼此很懂,但其实,彼此不懂的太多了,我们也许靠得很近,但其实,彼此间隔得太远了。你是谁?我是谁?是你愚蠢?还是我愚蠢?我们,两清了吧。
  我们就当不曾相识吧?魏池突然觉得很恐惧,似乎真的和她不再相干了。在许多的时候,自己胡搅蛮缠的发泄总能博来别人更强的依赖,也许自己不是故意的,但是又好像习惯了。有一天,一个人畅快的放了手,自己就忽然失去了方向,变得胆小又懦弱,锐气都散尽了。
  戚媛径直去梳妆匣找梳子,似乎认为魏池一定会来。
  魏池想要逃走,但却觉得不敢逃走或反抗,也不敢再说一句狠毒的话了。
  请坐。
  魏池感到戚媛扶着自己的肩膀,桃木的梳子自上而下拂过发丝。
  魏池的头发很好,以往老师为她梳头总是用尽了辞藻夸她。戚媛从左自右,由右向左,舍不得用梳子将它们盘起。梳着、梳着、心情渐渐平复了下来,觉得这一刻既陌生又熟悉。想起自己和他的第一面,蒙蒙的雨,自己似乎能嗅到他哦,不,是她的孤傲。后来的自己有接受她的同情么?或者自己本能的想要亲近她,觉得她安全,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遇到一起?何时开始有一些遗憾的呢?现在,突然之间以一个荒唐的结局收尾,竟然有一点点觉得可惜自己似乎也不想象的那样高尚倒真像她说的那样,玷污了她呢。
  真有一点点可惜戚媛突然明白自己觉得有一点点可惜,如果今天不是真的,那是不是会在很多年后,自己释然了,和他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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