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怎么起得这样早。陈公公都还在睡呢,魏池走进小间,小丫鬟赶紧给她布早点。
  你也起得挺早的。索尔哈罕没有回头,看着外面的雨,心情不大好。
  魏池夹了一筷子豆腐丝:可好,可好,玩不成了,我们早早回城吧。
  索尔哈罕没有回头搭理她,背依旧挺得很直,魏池被这样冰冷的态度吓了一跳:生气了?生气了?
  是的。索尔哈罕冷冷的回答。
  刚才不过是一句玩笑么,你怎么突然变得这样小气了
  不是一句玩笑,我只是觉得你没有诚意,为何要选在雨天带我出来?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魏池托着板凳移过来:我又不是天监司的,我要能知道天气昨天还会被淋得跟猴一样?还要把衣裳脱给另一个猴穿?
  总之,我的心情非常不好索尔哈罕依旧板着脸。
  是的,是的魏池压低声音:昨天晚上赖床,您嚷嚷着求我的时候可以没有心情不好。
  我没有!索尔哈罕不得不红着脸回过头,制止魏池借着往下说。
  看到索尔哈罕紧张的看着那个站在屋角的丫鬟,魏池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
  不曾想,索尔哈罕看到魏池在笑,猛的一下站起来,话也不说就往外走。
  哎?哎?魏池赶紧追出去:怎么了?
  索尔哈罕别过头。
  魏池也忍不住紧张了起来:是不是谁今早上惹你了?
  你索尔哈罕顿了一下:你很少考虑我的感受,而且也很少考虑我作为女人的名誉。至少你刚才那句话是不该说的。
  魏池没想到索尔哈罕那样在意屋角的丫鬟,而祥格纳吉那样的女孩又给了魏池一种误会塞外的女子不避讳男女之间的交往。不过就此事而言,魏池的做法的确有些过火,赖床的说法的确会让人耻笑。
  我我,我想这里是燕王的地方,要传也就燕王知道,你知道,他知道我是女的,所以我就说岔了。魏池赶紧解释。
  你需要纠正一下你那可笑的,作为男人的优越感。索尔哈罕冷冷的说。
  这句话弄得魏池有点惴惴不安。
  索尔哈罕绕过魏池,快步走上阶梯。
  阿尔客依正在整理床铺,突然听到门被重重的扣上:吃过饭了?殿下?
  见索尔哈罕一言不发,阿尔客依也没有追问,只是走出房间,站在露台上向院子里张望了一番,回来说:可怜的魏大人,还不知所措的站在院子里呢。
  索尔哈罕听到阿尔客依关门的声音后才站起来,推来了刚才被她关好的窗户,细雨夹着微冷的风吹了进来,远望京城只见一片烟雨绵绵,而连珠山上的牡丹也只剩下昏昏的红色,让人看不真切。这不是该下雨的季节啊!索尔哈罕倍感沮丧,早想好的艳阳,早想好的出游都已经化为了泡影,似乎老天就这样开了一个玩笑,让自己精心准备的一天不得不变得沉闷难捱。
  而这个臭丫头呢,居然还不知道察言观色,自己本来就心情不快,她还跟捡了钱似的乐着!想到这里,索尔哈罕不由得更加丧气,只觉得魏池不止讨厌,连这几天的行程也安排得滑稽可笑说是连珠山,其实就是个小土丘,至于牡丹花,也是末尾没开谢的那几朵,又下着雨还安排自己住燕王的院子这真是糟得无话可说了。
  索尔哈罕拔下头上那些汉人的发钗,扔回梳妆台的桌面,沉重的发钗发出叮当的响声,有几颗琉璃珠子拉断了金线,滚进了梳妆台的角落里。索尔哈罕毫不理会,气鼓鼓的坐回了梳妆台前的长凳。
  坐了许久,终于觉得有些冷了,索尔哈罕缩了缩肩膀,准备去加一件外衣,刚起身就愣住了魏池?
  魏池平静的笑了笑:你的侍女似乎不大习惯插门栓。
  这次轮到索尔哈罕不知所措,印象中名叫魏池的这个人的本性其实敏感而又易怒,刚才自己对她的苛责按理早就超出了她忍耐的范畴,这会儿她应该傲慢又冷漠才对。
  但魏池的确只是平静的笑了笑,然后拿了外衣过来,递给索尔哈罕,然后挨着她坐在梳妆台前的凳子上:正准备进来和你说理,但是你刚才满脸怨恨的看着窗外的样子,让我想起了我自己,第一次发现我们可以这么像。
  索尔哈罕笨拙的把自己裹进绸外套里:
  多么凶狠的表情啊,跟要吃人一样。魏池笑了起来。
  不是这样的!索尔哈罕一面说,一面偷偷的把脚边的那颗琉璃珠子踢进箱柜的角落里。
  书院里,有个笨拙的学生,他的动作似乎总比别人迟缓,所以总是受到责罚。我的老师,是一个有学问的人,但是准确的说却不算一个好老师,他偏爱聪慧的学生,对于这种拖后腿的笨蛋,他总是表现得不耐烦,斥责的时候总会加上一些难听的话。我想当时的我不知不觉的染上了他的坏毛病,所以我在书院里总是独来独往。在我的头发还没有留长,书院的学生们还没有见识我背书考试的本事以前,我简直就是大家最不想遇到的人。我也不想理会他们,我心中自有我的想法,所以我常一个人躲在书阁里看书,看累了就睡觉。那位笨拙的人,总因为背不下一些东西而被老师罚到书阁打扫。有一天,我看累了书,于是爬在窗上远眺,等觉得冷了,回头的时候,发现他杵着扫帚呆呆的看着我。然后他对我说:魏池,你的脸看起来不是太愉快。
  索尔哈罕忍不住抿了一下嘴:的确是个笨拙的话题。
  那天我们第一次谈话,魏池接着说:他是第一个虔诚的说出以德报怨这几个字的人,我也许永远也接受不了这样的想法,但是那天我在这个笨拙的人面前无以辩驳。他学习不好,但是有很好的修养,可惜我那个混蛋老师永远都不知道重视这方面。学院里那么多人,也许他是我唯一知心的朋友,在别人面前,我感受到的是我的才华,还有那份自信,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才感到自己在他的映衬下是多么的格格不入,多么的凶狠叛逆,多么的令人伤心。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我很欣赏他,在很多年后我来到京城,四处碰壁之后得益于他教导我的宁静的心,我这狰狞的小人才能勉强愉快的生活着,并且认识您。魏池顿了一下:刚才你的态度把我气得半死,你走后我去小间喝了整整一碗茶,酝酿了大概够一个时辰的说辞准备和你大吵一顿,但是进来之后,突然想起了他,于是决定放过你,你可要好好谢谢他。
  你完全可以和我大吵一架,这样更符合你的风度,用不着给我说以德报怨。
  殿下真的要在剩下的几天中花一天的时间来和魏大人犟嘴么?
  索尔哈罕确定魏池不是在讽刺后,心安理得的甩掉了魏池主动搭过来的善意的手:外面这么大雨,不在屋里面吵架,还有何别的事情可做?
  公主,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叫伞的东西
  魏池尽量把两人打理暖和之后,拿着一把绘了香草的伞下楼来。掌柜的赶紧命人准备了两双雨天穿的木屐鞋,魏池看了看:两双都拿男人的。掌柜这才想起异邦公主是没有裹脚的,赶紧又重新命人找了一双。换了鞋子后,又练习着走了几步,这才出了庆春坊的院门。才走了不几步,魏池又停了下来。
  怎么了?索尔哈罕走得不稳。
  咳!魏池故作严肃:夫妻才能共伞呢作为女人的名誉
  索尔哈罕就着顺手狠狠的拧了魏池一下:不说话你的嘴会痛么?
  索尔哈罕的随行们都在一间专用的房间里玩牌游戏,大家的注意力突然被巴勒的一声大喊吸引了过去。
  殿下出门了!趴在窗边吃炒黄豆的巴勒大叫起来。
  阿尔客依扔掉手上才赢过来的钱赶到窗边。
  阿尔,你说的不准啊巴勒嚼着黄豆。
  阿尔客依看着走在青石板路上的两个背影:
  我们去跟着。
  不用了。阿尔客依缩了回来,关上窗户。
  出了庆春坊半里地不到,路一下子窄了起来,雨后的青石板很滑,索尔哈罕感到脚上的绣鞋似乎很难和那个笨重的木屐鞋步调一致。这次魏池自觉地挽过了她的手臂:你自己也要好好走,不要赖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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