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不是撒气。
糖糖看陈玉祥不再说话,只当是她犯了倔脾气不愿用那人用过的东西,于是只好依命收拾了派人送出宫去。
福寿山的后山,摆好的筵席还未开始就要散了。翠玲帮着林雨簪收拾琴具,一边收一边忍不住抱怨:这倒是劳驾人,这么个沉的东西,搬过来没用就要搬回去。
司仪重重的咳了一声,翠玲只好住口。
离开合德宫,翠玲才又敢开口:黄公公亲自任命小姐您做内官,要说级别也不比那司仪矮多少,凭什么颐指气使的?
林雨簪哭笑不得:就说是我把你惯坏了!自小养得脾气比小姐还尊贵,受不得半点委屈啊?
我委屈了什么?翠玲插了腰:只是气把人当猴耍!天还没亮就折腾进来了一句话就不来了
你只知道被人耍,还不知道要被砍头呢!快闭上你的嘴吧!
那是谁?翠玲还未等林雨簪教训完就又嚷了起来。
林雨簪无奈的扭头一看,是一架合德宫的车撵,看方向似乎是追着那里异国公主去了。
那是一个怎样的女人呢?林雨簪望着眼前滚滚的车轮想不过无妨,今天不见,总会相见,纵是多了不起的人物,我也要会一会。
☆、第一百一十一章
111【建康七年】
达成了最基本的共识之后,陈鍄开始认真思考索尔哈罕这个女人,从气度来讲是一国之首的模样,从权利来说不输给大齐的内阁首辅。越清醒的认识到她可怕的实力,陈鍄越明白了解她是多么的重要。趁着鸿胪寺那些斤斤两两的无休争执,陈鍄亲自授意给这个女人最高规格的待遇。在他国使臣的心中,大齐的君王总是难得一见,他总是有那么多的事情让你找不到一丝缝隙让他抽出片刻来接见。这次陈鍄迥于以往的态度也让其他各国默默地感受到了漠南的实力几十年前被陈氏家族赶出中原的黄金家族的后代依旧是分量十足。
终于不是隔空了解那个帝国,陈鍄想到漠南那三兄妹的暧昧关系不由得对面前的机会分外重视,除了宫内例行的招待,大多数活动都是亲自到场作陪。藉此,索尔哈罕的行程被安排得满满的。
为了这些应酬,后宫专门开了私库,每天都会精选各种符合仪式的礼器供索尔哈罕挑选,皇后为了表示私下的情谊,还特地安排了女官准备了贴心的首饰一同送来。
索尔哈罕此行所带的仆从并不多,私人的一些事情都由阿尔客依一手操办。早晨沐浴之后,阿尔客依先是念了今天的行程,转而开始为索尔哈罕打理繁复的发型。司仪官赶紧见缝插针的进来拜见:公主殿下,今晚上的戏班是在云萃宫搭台。说罢命人呈上了珠翠,依旧请索尔哈罕挑选。索尔哈罕礼貌的一笑,随意留下了一两件,吩咐道:代本宫感谢皇后的体贴。
司仪原本准备退下,本不该说话的女官突然微笑着抬起了头:公主殿下不凡,这件首饰名叫辽额纱,配着公主的发式衣裳正是得体。
索尔哈罕不经意的回望了一眼,微微愣了一下,旋即笑道:是么?
林雨簪恭敬地行了礼:以往中原总是盘着高髻,后来有一位世宗娘娘带了着辽额纱来,这样的饰品也才为人所知。只是如今仍旧是梳高髻的女子多,宫中纵有这样的什物也是不常被用的。
索尔哈罕对那张精妙绝伦的脸微微一笑:你是?
司仪赶紧回话:这是为殿下挑选首饰的女官。是林家的女孩儿,因为颇有才学,皇后娘娘特例命她入宫为官侍奉殿下的。
索尔哈罕捡起那件确有家乡风格的首饰看了一番:果然是会选呢。
林雨簪乖巧的一笑:多谢殿下称赞,刚才失礼了,看到殿下选了这件首饰一时欣喜了
索尔哈罕指了指身后的阿尔客依:中原的钗饰本宫也很喜欢,只可惜却是不大相配,要不然也很想留下几样呢。阿尔客依表情都未变一下,只是兢兢业业的在摆弄那些辫子。
这是实话,中原侍女高高的发髻配上过于繁复的额饰是不大合适的。只有草原上的那些潇洒的辫子搭配着才能显出风采。林雨簪所说的世宗娘娘正是前朝的旧事。前朝之于中原就是一段奇耻大辱,文人士子所言至此多是愤愤,不过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嘴里说出来,似乎只是一种可爱。看到今天的首饰,索尔哈罕的确觉得分外用心,这份辽额纱是金线织成,两边的金质飞翅华贵异常,细看之下又有些中原的格调,让人不想把它留下都难。正选了出来,意外听到个极入耳的声音,再一抬头,又见了个极入目的人儿。
其实也就是个插法,林雨簪羞涩的鞠了一躬:南来北往的女孩儿哪有不服珠玉打扮的理儿?
哦,是么?索尔哈罕示意给她们看座:那不妨帮本宫选出几件。
林雨簪看了那司仪一眼,司仪默许的点了点头。
林雨簪又细细拣选了一番,最后选中了一对戴在侧鬓的粉彩秘色金铃钗。
有诗云:瑶色凤池如馨梦,悬丝屡屡宜金铃。香氛扶摇清音澈,案笔惊落复点墨所言的就是这女孩儿的金铃钗了。
索尔哈罕接过这件首饰笑道:果然精致不过不过和衣裳却不是很般配。
林雨簪合掌笑道:这种盘丝的首饰,正要配着荷领浅色的上杉才好。
司仪也灵机一动:正好有这样一件衣裳呢,不全是汉人的样式,这样配着一定别致。
索尔哈罕放下金铃钗说:难得大家都这样的好兴致,不妨去拿来吧。
司仪怎肯让林雨簪独占了风头,赶紧亲自率人到外屋去将那本该退回去的衣物追回来重新拣选。
索尔哈罕摸了一下那钗头,问道:这首饰很是别致,这诗也是十分别致,倒不曾听过,不知是哪位名家留下的?
林雨簪温顺的回道:这钗倒是新样式,以往是没有的。殿下博学多识,但新今年来的诗歌也还没传诵开来,所以殿下也就不知道了。林雨簪暗暗看了索尔哈罕一眼,微微一顿:这是两三年前,魏池大人的旧作,魏大人是神童出身,杯酒之后疾书而成,那一年
索尔哈罕的心顿时猛颤了一下。
那一年?是不是有个浅色长袍的少年半带浅笑半带傲气的坐在酒肆之中?谈笑间将那些舞蹈的少女的娇态憨羞借着酒劲点墨纸上?
殿下要不要试一试?林雨簪小心翼翼的站起来,径自拿起那双金铃钗。
阿尔客依有些意外,但是看索尔哈罕没有反对,也就只好任这个女官为她戴钗。这钗本是要插在发髻里,但是这一根十分别致,两侧各有一个小卡,正好别在辽额纱两侧,这种钗虽是一对,但是两侧的钗头自有金铃相连,这样一摆弄竟和辽额纱浑然一体,相映成章。
案笔惊落复点墨?索尔哈罕微微掐紧了袖口。
阿尔客依惊讶的看到这位平常行事凛冽的少主人少见的红了脸,傻傻的盯着镜子,心中好笑不已之前还说与那个什么魏大人不甚相熟,此会儿只是听人流言一两句就呆成这样简直没救了。
阿尔客依暗自笑了两声,转身去拿银镜。
梳妆台旁有一架芦芷高柄香炉,里面焚的只是驱散湿寒的山柒香。
这种香氛香味淡漠,香料也经不住燃,所以总是放到极大的高柄香炉中来使用的,这次也不例外。
司仪点选了差点被送回私库的衣裳之后,赶紧往回赶,才到寝宫门口就听到精铜砸击地面发出的刺耳的声响。司仪被惊得一冷,顾不得身后的人,推开帘幕跑进寝殿内。只见林雨簪跪在梳妆台前,炽热的香炉盖滚了许远!更惊心的是那个异族的侍女紧紧的握着索尔哈罕公主的手,把她护在身后,那一炉子滚烫的烟灰很显然是洒到了这位公主身上!
林雨簪跪在地上,额头紧紧的贴着地面,她感到自己的心就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了,但是出乎意料,她期待的斥责声并未如期响起,甚至连那个女人的惊呼都没有听到。
司仪不明缘由,赶紧跑上前跪下。
阿尔客依冷冷的说:这位女官起身的时候碰倒了香炉
司仪的头猛然一晕,磕磕绊绊说不出话来,只好不停的磕头。
索尔哈罕把手从阿尔客依手里抽出来,顺便把被阿尔客依踩在脚下的衣角扯出来林雨簪偷偷瞟了一眼那衣角,这很显然是异国的珍品,上面点缀的皮毛的珠宝都价值不菲。可惜这么大一炉带着火星的香灰倒过来,那位女侍只好毫不留情的踩了好几脚,这件衣服肯定是不能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