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所幸,果真如覃游知所料,这座宅邸里头住满了惹不起的人。不过来者并不是王允义,而是耿祝邱。这个人很护短!覃游知心中暗道不好。
耿祝邱威严的瞥了覃游知一眼:沈大人派你来的?
覃游知当然不能回答是:下官查办些案子,遇到些蹊跷事,于是前来问问魏大人?
耿祝邱冷笑一声:你查案子要问我的参领?
覃游知当然也不能回答是:魏大人今次可能恰巧看到了什么,所以咳,这也是公事,下官料想魏大人也不会在意。
魏池心想我狗屁才不在意,但更不能回答是:覃大人是这么说的。
耿祝邱也不看覃游知,掉头过来问魏池:下午都去了哪里?
去了趟河蚌街,本想要去买些桉七粒,可惜那铺子关门了,想着这些日子秋蚊虫有些厉害,回来后就用茉莉籽替着做些香,再后头就没出门了。魏池赶紧说。
覃大人说的那些蹊跷事你可看到了什么没有?耿祝邱接着问。
这魏池面露疑惑:不知覃大人所说的蹊跷是何类事情。
覃游知心中苦笑,总不能说这蹊跷就是燕王的蹊跷吧,而且刚才耿祝邱也说了我的参领在他面前还能问出些什么?又看魏池蹬鼻子上脸的架势,知道这两位是搭着手和自己扛上了。
不过,既然是锦衣卫,这样的事情遇上得也不算少,覃游知阴险的一笑:既然如此,请魏大人行个方便,将那香料拿给本官,本官回去也好复命。
不等魏池搭话,耿祝邱走上前包了那纸包往覃游知的副官怀里一塞:天色也晚了,覃大人,我们军务也不清闲,半个时辰之后就要开夜会了。
覃游知又一笑:那就不敢耽搁了不过覃游知转头对魏池说:既然魏大人无空,那还请您的副官和本官走一趟!
陈虎吓得一愣,魏池也一愣,末了还是耿祝邱发了话,不过,他说:陈虎就跟着去吧!不过这宅子的人早晨都是要晨礼的,覃大人可别让他错过了卯时!
陈虎何样的小人物,哪料得到会有锦衣卫招待他的一天,腿有些软,看到魏池说话算不了数,外加耿将军也发话了,知道不走不行。但又想,自家大人何等清白的人?才入兵部半年不到哪能有什么?这些人不过是捏软柿子罢了。又胆大了些,冲魏池点了点头,又对耿祝邱供了拱手,跟着覃游知走了。
耿祝邱也没有多留,多说,踏着覃游知的后脚也走了。
魏池退回椅子上坐了,屋子空荡荡的,回响着越来越大的雨声。
漠南的秋雨冷得刺骨,每一滴都像是钢针敲在肉上。过了夏末,一切的祭典和节日都不再选在广场举行,大家更乐意蜷在家里喝着漠南的土制酒唱歌庆祝。而草原上那些牧民则要艰辛许多,在草料不足的情况下被迫顶着冷雨迁徙牧羊。漠南从短暂的欢愉中回归忍耐和沉默。
天色浅晚,辩书房愈发的昏暗起来,一个高瘦的先生看房里的人不多了,便搓了搓手往一位眉目清正的年轻人走了过来。
良奈勒,你今晚又不回去么?
良奈勒摆了摆手:还要下雨,不回去了。
高瘦的先生哦了一声,独自点了羊角灯走了。雨声果然又大了起来,所剩不多的人也逐一收拾离开了。最后,屋内只剩下了一盏灯,良奈勒往手心呵了一口气,站起来,收拾了纸笔,吩咐侍书的少年进来。
把门锁了吧。
侍书是由学生轮值的,这学生看良奈勒久留不走,心中正有些厌烦,听了此令,高兴得很,收拾了钥匙就要来锁门。良奈勒看他急急的模样,也没有责备,点了一盏羊角灯往后院的门廊走去。
把我那房间的钥匙给我。良奈勒敲了门廊的门。
守门的老人昏昏的裹了衣服出来,看了良奈勒一眼:先生今日不回去歇息?
良奈勒点了点头,接过钥匙往里头去了。后院为先生们准备了小室,因为房间简陋狭小,午休的多,过夜的少。今天天气又转寒,整个后院静悄悄的,只有几点烛光。良奈勒进了自己的门,拿了水座在炉子上烧着,炉火映得斑驳的墙壁红彤彤的,稍稍驱赶了些寒气。良奈勒沏茶喝了一杯,听院外的梆子声敲过了十下,灭了炉子,披了件披风又出了门。
后院不止廊门这一道门,不领钥匙是不必走那条道的。这也是没必要,这里尽是些书,再老实的贼也不会来,多添道锁也是平添个消费。良奈勒谁也没惊动,往西边去了。西苑是个花园,住着有官阶的人物,虽说这里头的官都只有虚名,但薪资毕竟在,住宅好了许多。良奈勒在一个独院门口停了下来,没有敲,径直从怀中摸了钥匙开了门,进去之后复又锁了。
冯叔叔!良奈勒轻轻拍了拍房门。
房里头亮起了豆大一点光,一个老人出来开了门,将良奈勒让了进去:进来吧。
老人姓冯,中原人士,太监,没有胡子。安顿了良奈勒坐了,捧了一壶热茶递给他:你自己喝着。
良奈勒喝了一口,放在桌上:这么晚了,抱歉。
老头笑了:你这孩子,净说些客气的话。
良奈勒也笑了一笑,复又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将索尔哈罕与他讲的说给了老者听。
老者听了,长叹了一口气:我劝你莫要犯险。
为何?良奈勒后背一挺:难道叔叔和我不就是在等这一刻么?
老者指了指自己:你母亲的事情,有我来给个善终,你只管畅快的活着。
良奈勒有些激动:叔叔!这么多年了,我不再是个孩子了。
是了,老者点了烟锅,吸了一口:只是我给你讲,你那个大哥,不是个好惹得,那次你冒然给长公主送信,他便有所觉察,后头的行事无一不在试探你,你想想,毕竟是在他眼皮子底下,你能躲得过他的耳目么?我一个老头子,瘪瘪屈屈活了几十载,为了这个事情,纵使不得善终也无妨,你便不值得了。
话不是这样说的
你母亲离世时,你不过十一岁,懂什么?她又和你共处的少有些话说着难听,咳,不过,你不必为了些虚名毁了自己一生的幸福。你家虽然冷待你,但终究门面在的,你和顺些也不难出头。你瞧这书院里头,多少不如你的人?你何必呢?冯先生顿了顿:你母亲是个和蔼随和的人,能忍着能让着但我想,这终究是为了你能好好活着,你为了报仇拼上性命不顾,岂不是辜负了她的初衷。
我也知道,母亲忍着,让着,能撑着,也为了冯叔叔您。
冯先生将烟锅敲了敲,想起了那位小自己两轮的女子,想起了那一场有些落魄的相遇至此,他也许有了个亲人,不过最终也又苦又涩的离去了。她的家人草草收拾了她的后世,草草的待她的幼子,欺负的就是这孤苦伶仃四个字。然,她还有个亲人,卑微却默默立誓,要以一己之力为她讨还一个公道。
我老了,活不了许多年的,少几日多几日何必计较。只是你要听我的话,莫要掺合进来。长公主话是那样说,但她保不了你的。你莫要看她多重视你她是活在人端儿的人,到该舍你的时候,自然会放手舍你。你还是稳稳当当的弄些正当营生好些。
我不能放下她不管
冯先生一愣:这可是要
您不是也放不下我母亲么?要是真能放得下您此时会过得好些吧。良奈勒苦笑:且我相信,漠南有她,百姓会过得更好些,而我母亲那样的女子,也不必过那样辛酸的一生。
她叫我莫要怨恨家人,当年觉得气愤现在却真的不恨了,不值得恨这不是私仇,是公愤!为我的母亲,为她也更为一份志向!我誓死不屈!。良奈勒握紧了拳头。
冯先生摇摇头:你怎么一点也不像你母亲?劝都劝不得!
良奈勒杵了下颚:除了方才求叔叔的事情以外,还请叔叔将那药丸给我一粒。
冯先生看他意决,很无奈:何必!?
良奈勒笑了:也不过是有恃无恐,我想这事也不像我们想的那般的坏,只要我行事小心些,也还是平安的!长公主也专程安排的了接应,叔叔也莫要太担心更何况,这药又不是第一次找您要,您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