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他开了个玩笑,因为现在离开学还有三天时间。从伦敦到牛津的路上还没有荒到三天遇不到可以求援的人。
  莱拉:“看到你平安回来真好,先生,我从马德拉回来,带来了一个你绝对会感兴趣的东西。”
  莱拉高声叫道:“玛莎!简!把我们的发明给肯特伯爵看一看。”
  菲茨罗伊教授本来以为是珍稀植物的标本,可能是威廉心心念念的龙血树变种之类的,却没有想到是散发着清香的糖块。
  莱拉再次说:“请尝一尝吧,教授。”
  第74章 细菌学说莱拉对食品安全问题忍无可忍……
  伯爵74
  菲茨罗伊教授:“这是什么东西做的?”
  有一股清凉的薄荷味,说实话,他不认为这种糖果适合自己这样一个从风雪中归来的人,但是的确是一颗很不错的糖。
  菲茨罗伊教授做好了听到蔗糖或者蜂蜜的准备,莱拉说这是她从马德拉群岛带来的礼物,那么一定是和马德拉群岛有关系的了。
  莱拉说:“鳕鱼头和薄荷精油。”
  肯特伯爵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玛莎及时地递上手帕。
  “鱼头?”
  莱拉:“我用鱼头熬胶,冷却它们,再把冷却后的明胶和蔗糖一起加热,再次冷却,加入薄荷精油,就得到了薄荷泡泡糖。”
  肯特伯爵:“我知道薄荷,但是泡泡糖是什么?”
  这个时候,玛莎正在把红茶从茶壶里倒出来,周围的空气一下子热起来。
  莱拉:“顾名思义,先生,泡泡糖是一种糖果,我用鱼头熬制明胶,是为了让它能吹出来泡泡。”
  肯特伯爵:“我想,它大概可以咽下去吧,既然其中的弹性物质来源于鳕鱼头。”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以后,这位老绅士迫不及待地把满腔的薄荷味送进胃里,顾不得烫嘴,匆匆忙忙喝了一口热茶。
  “啊,你的发明很好,不过我觉得对我这样一个人来说,还有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更能把身子暖过来。”
  莱拉笑了:“不,先生,绿玉可不是用来暖身子的。”
  肯特伯爵:“绿玉?”
  他重复这个拉丁文词,单纯从这个词语来看——“绿色的凝固之物”——简直和糖果没
  有任何关系!
  莱拉:“我打算用拉丁文来做商标,但是在包装纸上还会标上英文的绿玉,以便人们可以认出来它是什么。”
  菲茨罗伊教授又喝了一口茶:“说真的,莱拉,我没想到你会用拉丁文来命名。”
  莱拉:“人们总是觉得拉丁文更高雅一些,不是吗,教授?”
  而教授对此的回答是:“当然了,莱拉,不过这个名字似乎更适合在药店出售。”
  不止菲茨罗伊一位教授这么说,莱拉上个学期选择的导师威廉巴特克斯在品尝后也给出了同样的意见,在一个雨夜。
  “莱昂,你确实很有创意,但是在一个下雨的夜晚吃这种冰凉的东西,我不认为很合适。”
  莱拉的长袍一直盖到脚面,遮住了一切可能的女性线条,她的个子没有变化,而一起上课的朋友埃德加霍尔特看起来长高了一两英寸。莱拉不明白十九岁的人为什么还在长高,也许埃德加只是穿了高跟皮鞋吧。
  莱拉:“教授,你觉得绿玉和南极的冰山比起来怎么样?”
  巴特克斯说:“老天,我没有到过南极,我想,至少要再过五十年,第一个抵达极点的人才会生出来吧。”
  莱拉:“我敢保证,绿玉是全英国,不,是全世界最干净,最安全的糖果。”
  埃德加问:“为什么?”
  在一个多雨的晚上上课总是令人昏昏欲睡的,埃德加霍尔特不想念楼梯还没有自己肩膀宽的宿舍,他想的是遥远的家。
  巴特克斯教授不以为然地说:“莱昂,我想你保证不了这一点的,你从来没有从事过糖果业,更没有从事过任何和食品加工业有关的行业,我们应该回到关于玫瑰黑斑病的讨论上来。”
  莱拉:“教授,对不起,请问你认为玫瑰黑斑病在野外的发病率降低而温室发病率升高的原因是什么呢?”
  这节课围绕植物病理学来展开,莱拉很高兴终于可以摆脱上个学期那些泛泛而谈的欧洲地理了,她对那些小碎岛的兴趣不大,知道巴特克斯教授对演化没有兴趣后,她对岛上的植物只会更没兴趣。
  埃德加:“在我小时候,曼彻斯特花园里的玫瑰叶子总是出现紫褐色的小点,随后发展成黑斑,当黑斑扩大到可以融合的时候,整片叶子也就发黄脱落。”
  埃德加简单介绍了一下玫瑰枯萎病,如果他不这么做的话,巴特克斯教授也会提问的,两个人已经习惯牛津的授课方式了。
  “然而,几年以来,玫瑰黑斑病显著减少了。”
  莱拉接上埃德加的话说。
  “可是当我们前往牛津植物园的温室的时候,却发现玫瑰黑斑病仍然在温室肆虐,管理人告诉我们,室外种植的玫瑰状况要好一些,但是情况最好的是伦敦城里的玫瑰。”
  埃德加再次补充:“以及曼彻斯特城里的玫瑰,当我离开家来到牛津上学时,玫瑰黑斑病在曼彻斯特几乎绝迹了。”
  巴特克斯:“在我看来,玫瑰黑斑病是由于多雨的天气导致的叶片腐败……”
  说这话时,他的嘴里仍然嚼着莱拉的泡泡糖,竟然无意中顶出来一个淡绿色的大泡泡!莱拉她们在实验室测试的时候怎么也吹不出来这么大的泡泡。
  埃德加忍不住喝彩:“太棒了,教授!”
  莱拉微笑:“教授,绿玉完全可以咽下去,不要被它的口感迷惑了。”
  这个时候的人们离认识真菌还很遥远,莱拉清楚这点,她决定要尽早提出来细菌学说,不为别的,她就是想放心地在外面吃东西,不必担忧——起码是过分担忧食品安全问题。穿越这么长时间,除了自己最近做出来的泡泡糖,莱拉连一颗维多利亚时代的糖都不敢吃。
  巴特克斯教授清理了黏在脸上的泡泡糖,选择把外面的部分擦下来丢掉,不过嘴里的他还是咽下去了。他做不到当着学生的面吐泡泡糖这件事。
  莱拉接着说玫瑰黑斑病:“我不认为是天气的原因,教授,在我看来,花园里的问题和厨房里的问题一样,都是由我们看不见的病原体引起的,而在绿玉的制作过程中,我对所有的东西都进行了严格消毒。”
  “教授,”莱拉的声音清晰而平稳,目光扫过巴特克斯教授和埃德加,“您提到玫瑰黑斑病的减少与城市环境有关,埃德加也观察到曼彻斯特城中玫瑰病害的消失。这与天气多寡似乎并不完全吻合。同样,你质疑我无法保证‘绿玉’是全世界最安全糖果的原因,是我未曾涉足糖果业。”
  她停顿了一下,让雨点敲打窗户的声音成为短暂的背景音。
  “但我想提出一个假设,一个可能解释玫瑰黑斑病、厨房腐败、甚至我们自身某些疾病的原因。”
  莱拉的目光变得锐利,锐利到刺穿面前巴特克斯教授的皮肤,锐利到直击他并不存在的灵魂,锐利到穿过一切的一切,回到那个自己戴着无菌橡胶手套做实验的时候。
  “也许,存在着一些我们肉眼无法看见的、极其微小的生命体。或者我们可以称之为‘病原体’它们无处不在:在潮湿腐烂的叶片上,在不洁净的水源里,在未经妥善处理的食物中,甚至在我们呼吸的空气里。”
  巴特克斯教授皱紧了眉头,显然对这个说法感到陌生甚至荒谬:“看不见的生命体?莱昂,这听起来更像是瘴气理论的变体。显微镜下确实能看到一些微小的结构,但那不过是自然界的尘埃或水汽凝结……”
  “不仅仅是尘埃,教授!”莱拉打断他,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确信,“想想看!为什么一块新鲜面包放在温暖潮湿的地方会发霉长出绿色的绒毛?为什么伤口不清洗包扎就容易化脓溃烂?为什么一桶看似干净的水,放置几天后就会变得浑浊、产生异味,甚至让人饮用后生病?难道这些都仅仅是‘天气’或‘腐败’本身造成的吗?还是说,有某种我们看不见的‘种子’在适宜的条件下生长、繁衍、并导致了这些变化?”
  说到这些话的时候,莱拉想到牛津的辩论精神,导师制度,单独授课,牛津大学的一切仿佛都是为了辩论而生的,要是在几十个甚至几百个同学面前,莱拉感觉自己多半不会选择这样干了,但是现在只有巴特克斯和埃德加,所有她这样干了。
  莱拉:“这些斑点,难道不是另一种形式的‘腐败’和‘污染’吗?城市中工厂烟囱冒出的烟尘、煤灰,或许无意中抑制了这些导致黑斑病的‘微小病原体’的生长?而温室,那个温暖潮湿、几乎隔绝了外界烟尘的环境,恰恰成了这些病原体最理想的温床?”
  埃德加听得入神,他联想到曼彻斯特被煤烟笼罩的天空和自家花园里奇迹般减少的玫瑰病害,莱拉的解释似乎比单纯的“天气”说更符合他的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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