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可为什么?死前她为什么不将这些恶吏一道带下去?
  但万一,一击不中呢?她又该如何面对往后的煎熬?
  段从南握着石块的手开始颤抖,内心煎熬无比,她不愿再当一个娇弱的笼中鸟,连死,都要死的这么懦弱,这般窝囊。
  须臾之间,段从南似乎做好了决定,她睁开眼,死死抓紧身侧石块,颤抖着等着王禄靠近。
  王禄见段从南乖顺下来,眼底得意愈盛:“放心吧……爷会对你好的。”
  在面前人蹲下身伸手的一瞬,段从南抬头,满眼决绝,抬手挥下石块。
  可有一粒石子先打上了王禄的眼睛。
  “啊——”
  王禄吃痛,捂着脸向一侧倒去,段从南一击不中,石块重重砸歪王禄身侧地上。
  “邦!”
  一声巨响,王禄顿时明白段从南的意图,顿时盛怒,一掌抓住段从南脑后青丝:“贱人!”
  段从南吃痛,仰起头,强忍着恐惧与泪水,奋力扇了王禄一巴掌,用尽全力骂了回去:“你才贱人!”
  剩下几名官吏围了过来,显然要为王禄报仇。
  可丛林之后,忽地走出一人。
  “我看你们是太闲了。”
  段从南一怔,回头看向来人。
  吴双人拎着竹篮,冷眼看着面前一切。
  王禄等人顿时神色慌张,连忙行礼道:“拜……拜见大人。”
  “哼……”吴双走到他们身前,一把扯过段从南,冷笑道,“可不敢当各位官爷的大人。”
  王禄顿时唇角一僵,但一想到吴双是裴筵重用的人,便赔笑道:“您这话说的……”
  见吴双不欲理会,王禄顿时脸上挂不住,他看向段从南,试探道:“这段家罪女……”
  王禄语气里刻意加重了“段”字。
  这锦州谁人不知裴筵、段从开二人素来不和?如今段氏落难,裴筵翻身兼领了刺史之职,底下人都见风使舵,便可劲儿欺凌昔日同段氏有关的人。
  可吴双根本不在意他说了什么,只说一句:“滚。”
  王禄不甘,可最终还是带着人离开了。
  待官吏一走,段从南便欲跪下,却被吴双的声音打断。
  他头也不回:“若要谢我,便将林柏的头割来。”
  段从南身形一顿,良久没有说话。
  吴双冷哼一声,便欲离开,可段从南说出的话却出乎人的意料。
  “他已经死了。”段从南抬头看向吴双背影,“那日他偷走我全部首饰,逃跑时摔进井里,淹死了。”
  吴双回过头,逆着月光,盯着段从南,认识这么久,他忽然觉得,他有些看不明白眼前这个女子了。
  他勾唇冷笑:“段大小姐,莫不是觉得我好糊弄?一个大活人,摔进井里?”
  “你若不信,可去段宅井中一探。”段从南回头看向身后的段五,“还有,我叫段从南,不是什么‘段大小姐’。”
  吴双只一声嗤笑,便欲离开。
  “等等。”段从南忽然出声喊住他。
  吴双停下脚步,回过头:“还有事吗?”
  段从南垂首:“邹大哥的事,我……是我对不起你们。”
  吴双低头晃了晃手中空荡荡的竹篮,唇角似是苦笑:“人都不在了,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段从南沉默下来。
  吴双也不欲再管她,转身离去。
  ……
  吴双走后,段从南回到段五身边,将他渐凉的身躯扶起,一步步走入林深之处。
  皓月清悬,段从南低喃道:“阿五,我一定会好好活着。”
  第40章 风起(1)这是谁家要办喜事了?……
  七月初四,方至午后,霖都城东兴安坊内便热闹起来。
  百十个红木箱子络绎不绝,被锦衣人搬入沉月巷。
  虹裕街上熙熙攘攘,兴安坊的住民交头接耳。
  有人好奇道:“这是谁家要办喜事了?”
  一矮胖男子接过话茬:“胡侍郎府上吧,刘家长女不是与他家四公子早有婚约?算着刘家小姐也及笄两年多了,这婚该成了。”
  另一边,一着绸衣的男子摆手,笃定道:“不不不,不是胡府……我前些日子听见些风声,这胡刘二家的婚事,怕是不成。”
  另一名男子插进话来:“我也觉得这婚事悬,谁家娃娃亲,女方及笄两年了都拖着不成婚的?瞧着是胡四公子今年科举不中,怕是想等来年再婚嫁了。”
  其中一人闻言,惋惜道:“这刘家千金岂不是要再等一年?白白耽搁了大好年华。”
  那绸衣人继续道:“可不止这点,我听说,说是刘侍郎与那兵部的胡尚书有了嫌隙……前些日子,西街福满楼,你们没瞧见,那两位大人可是摔了一地的杯盏……我家表兄在那跑堂,差点儿被那警卫抓了起来。”
  “那刘大小姐的婚事岂不是要被牵连?可惜了这一对金童玉女,我还指望着吃胡家的喜糖呢。”
  “其实也不一定,这些大人们,各个喜怒无常,昨个儿晴,今儿便能雨,再大的嫌隙,回了衙门,一样也要握手言和,更何况世家联姻这等大事呢?只是可怜了刘家那位才女,又要再拖一年咯……”
  “那既然不是胡家的婚事,这满街的红箱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呀……”其中一人笑得高深莫测,抬手“唰”地一声展开折扇,颇为自得地摇了摇,“前些日子,青竹居搬来了位贵人,你们知否?”
  “贵人?”
  “你们不知?那前些日子被押进京的状元郎,搬进沉月巷啦!陛下仁德,明儿还要办及冠礼呢!”
  ……
  而此刻,青竹居内,侍从们搬着箱子来来往往,皆是在为明日的及冠礼做准备,可那些人所说的“贵人”,此刻却不知所踪。
  宫中派来的掌事太监宋敏,此刻更是心急如焚。
  宋敏一席红袍锦绣,在青竹居大门下左右徘徊、步履匆匆。
  “公公。”紫衣小内监从院内小步跑了出来,他轻轻摇了摇头,“奴婢进去瞧了,一个人也没有。”
  宋敏无奈,抬眼看了看头顶半旧的匾额,一跺脚道:“这晋大人是怎么回事!陛下亲赐匾额,他这是会又跑到哪儿去了!”
  ……
  西街,存月堂。
  高高的柜台之后,掌柜仔仔细细地将锦袋中的银子数清后,便堆起笑来:“晋公子言而有信,在下这就去给您将东西取来。”
  柜台前,晋昭点点头,笑道:“多谢。”
  掌柜点点头,转过身,跳下矮凳,消失在柜台后。
  “倒是难得见你出回血。”傅泉坐在一旁黄木椅上,悠悠然饮下手中清茶,一声轻哼,显然对晋昭的行为深感不齿,“怎么招?赎个簪子要送给谁?不会是那日巷子里的姑娘吧?”
  脚步声响起,掌柜捧着个铁盒子,满脸笑容走回来。
  “晋公子。”掌柜爬上矮凳,将铁盒推出,“您的东西,物归原主。”
  晋昭没有理会身后傅泉的鄙视,抬手接过铁盒,放在手中颠了颠,抬头一笑道:“麻烦您了。”
  “不敢不敢。”掌柜笑得眉不见眼,“欢迎下次惠顾。”
  晋昭抱着铁盒,冲掌柜颔首,然后便带着傅泉转身离开。
  西街上人来人往,吆喝叫卖声不断,出了大门,晋昭便从怀中取出钥匙,将锁解开。
  铁盒打开,一支珍珠簪子横躺其中。
  “喂。”傅泉瞪大眼,颇有些不认可,“这还在大街上,你也不怕被抢了。”
  “这里是霖都
  。”晋昭牢牢抱住怀中箱子,穿行于街道,她道,“天子脚下,首善之区,你在担心什么?”
  “哼……”
  人潮熙攘,男女老少摩肩擦踵,傅泉小心避过要撞上来的老翁,撇了眼晋昭:“你别告诉我,今个儿还会撞见那姑娘?”
  晋昭转过头,看着傅泉笑道:“猜对了。”
  语罢,便从取出簪子,将铁盒锁上,扔给了傅泉:“可护好了,这盒子若丢了,可得有不少人掉脑袋。”
  “你!”傅泉连忙接过铁盒,瞪了眼晋昭,没好气道,“整天装神弄鬼。”
  晋昭摇摇头,只拐了个身,往一旁巷子里去。
  “可不消我提醒你。”人流骤然减少,越往巷子深处越显僻静,傅泉快步走到晋昭身边,压低声音道,“你是女儿家,若是身份暴露,是要掉脑袋的!还敢冒充男人去勾搭姑娘,若是误了人家,你不觉得良心有愧吗?”
  “勾搭?”晋昭侧首看向傅泉,她皱皱眉头,“倒也不用说这么难听吧,我与这姑娘不过才偶遇三次,话都没说两句,就勾搭了?”
  “偶遇?你真觉着,三次都是偶遇?”傅泉瞪了眼晋昭,“你别告诉我你信了?信了就别当官了,把你那乌纱帽给我戴!”
  晋昭摇摇头,看向远处,慢悠悠往前走:“那也只能说明人家有事找我,你怎么能说我勾搭她?泉儿啊,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个玩弄人心的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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