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贺氏不可能坐视不理。
蜡烛熄灭,明珩将请愿书折好,和晋文平的行述一道塞入怀中。
现在就等他们来杀她了。
窗棂被人敲了三声,明珩眉头一跳。
没有理会。
可窗外人脸皮厚,直接将窗掀开,翻身进来。
周宴大摇大摆,如同回家一样自在。
“不是我说你,明知有人意图不轨,还敢不锁窗就睡,是谁给你的勇气?”
明珩神色木然,开口道:“不用我提醒你?就算我年纪不大,也是未出阁的女子,你这么闯进来,传出去也不怕人耻笑。”
周宴不以为意,将蜡烛重新点燃:“你觉得我是在乎名声的人?”
明珩吹灭蜡烛,并将其收至身后:“你脸皮厚,不要紧,我一个女儿家,还是要清誉的。”
周宴握着火柴的手顿住,又伸手去够明珩放在身后的烛台:“命都要没了,还要清誉做什么?”
蜡烛再次燃起,明珩瞪了周宴一眼,恶狠狠地吹出口气,将蜡烛熄灭:“你到底来干嘛的?”
周宴夺过蜡烛:“我来保护你啊……”
明珩此刻只觉得此人鬼话连篇,皮笑肉不笑,道:“大侠,你我萍水相逢,实在不用你费心劳神。”
“欸——”
烛光再次填满室内,周宴舒心一笑:“你我师兄妹,不必如此客气。”
明珩忍无可忍,她再次吹灭蜡烛,彻底破功:“你我都知道三清真人是怎么一回事,别给我装蒜。”
见周宴还要来夺烛台,明珩直接抓起烛台走到窗边。
窗户一推,她就将烛台甩了出去:“我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赶紧滚!”
窗外“咚”的一声,房中彻底安静下来。
周宴看着窗边凶神恶煞的小姑娘,眼神愈发温柔,心里感叹:更像她了。
明珩看着屋内人忽然痴情地傻笑起来,心里涌上一抹恶寒。
这假道士该不会恋童吧?
二人对峙,惨白的月光下,一只手悄然爬上窗来。
黑衣人捂着脑袋,眼神森冷:“你俩有完没完?”
第7章 家师,风乐倾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哐当!”
明珩骤然松手,实木窗户重重砸在黑衣人手背。
黑衣人双手吃痛,差一点从三楼摔下去。
他怒不可遏,掀窗而起,飞身窜进房内。
可迎接他的,是周宴的飞踹。
明珩向后跑开,躲到床下。
黑衣人被踹翻在地。
周宴回头,满眼的不可思议:“你不是说不用保护?”
先前看明珩赶他走,他还以为这小丫头会有什么高招,结果现在居然躲到床底下去了?
明珩挑眉,没回答周宴。
若周宴不在,她自有别的法子解决刺客,但如今周宴在这,她是做什么都不方便了。
反正看这人一身牛劲使不完,她的计划被扰乱了,他也别想闲着!
场面一度混乱起来,黑衣人拍地而起,腰间软剑如水,荡漾的白光在地面滑过。
周宴挥袖格开剑招,翻身躲到桌后。
一时形势逆转,长剑如鞭,抽得周宴连连躲闪。
明珩嘲笑:“瞧你雄心壮志的,赖在我房里不肯走,我还以为多大能耐,三脚猫的功夫也好意思保护人?”
周宴回头,咬牙切齿:“你先从床底下钻出来再说话。”
眼前人看着招式混乱,实则滑如泥鳅。
黑衣人数次杀招都碰不到周宴,已经恼火至极,见二人还有闲心对话,顿时暴怒。
剑锋似水蛇扭转,就向明珩袭来。
明珩躲也不躲,就在床底下龟缩着看周宴。
“铛!”
茶盏应声而碎,黑衣人手臂一麻,失了力道,水剑歪向床帐。
“嗤啦——”
布帛破裂,明珩开口。
“这钱你赔。”
周宴收回扔茶盏的手,暗道自己就不该救这死丫头。
黑衣人起身,回头瞪向周宴。
明珩躲在床底,软剑伤不到她,只能先从这个道士入手。
周宴耸肩:“你别看我,去抓她,这次我绝不拦着你。”
可黑衣人不信,他跟一路了,这两人分明是一伙的!
他抬剑向周宴扑去,再次出招。
可周宴始终不愿跟他正面交锋,只一味地躲闪。
偏偏他还抓不到他!
床下的明珩看着二人身法,唇边的笑意渐渐隐去。
道士有意隐藏武功路数,她看不出什么来。
可另一位……
明珩看着黑衣人手上的水剑,是一点也笑不出来了。
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凌风阁何时开始接暗杀生意了?
“哐!”
木桌被掀翻,二人打得激烈,谁也没有注意到,床底下的人爬出来了。
黑衣人此时已经忘了自己的任务目标是谁了,只想将周宴千刀万剐。
内力上涌,水剑如风扫向周宴。
周宴照旧向后掠去,却忽然觉得后背一凉。
他回头,一只圆凳带着罡风凌空而下。
“咚!”
“你……”周宴捂着头,瞪圆了眼,指着明珩的手都在颤抖,“师妹你好狠的心……”
话没说完,周宴轰然倒下,留下黑衣人与明珩面面相觑。
……
黑衣人此刻也反应不过来了,他瞪着明珩:“你为什么要砸他?”
明
珩挑眉:“怎么?你要替他报仇?”
黑衣人再次记起自己的任务,挥剑向明珩斩下。
“风凌知道你们出来暗杀吗?”
黑衣人动作一顿,可招式的惯性仍旧推着他踉跄了几步。
明珩侧身躲过剑锋:“你是紫玉堂的吧?长锦剑法跟傅闻声学的?”
黑衣人顿时惊疑不定地看向明珩:“你是谁?”
明珩默了一瞬,开口道:“不对,傅老贼吝啬得很,你这剑招又不像偷学的……”
明珩抬头:“你是傅泉?”
傅泉顿时惊骇地看向明珩:“你……你跟我爹什么关系?”
明珩笑了笑:“家师,风乐倾。”
“不可能!”傅泉衣服活见鬼的模样,“你才多大!乐倾先生都失踪多久了!”
“只是失踪,不是死了,不是么?”
傅泉沉默,一时纠结,该不该相信明珩。
明珩见他为难,开口道:“带我去见你们阁主,师父有几句话托我带到,这之后,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
二人走后,趴在地上的周宴睁开了眼。
他坐在地上揉脑袋,余光瞥见一边躺倒的圆凳。
周宴鼻尖一声冷哼:“倒真是下得去手……”
*
翌日清晨。
齐州府,江月楼。
敲门声响起,贺凌于榻上幽幽转醒。
他玉冠歪斜,衣襟散乱,随手将怀里的酒壶甩下床榻,步履蹒跚地跌向门口。
甫一开门,就对上了傅泉的脸。
贺凌皱眉:“事办完了?”
傅泉抿唇,摇摇头,道:“她有话对你说。”
贺凌顿住,眼里满是不耐,抬头:“你是不是跟姑娘们待久了?这么婆婆妈妈?我让你去杀人,谁管她想说什么?”
傅泉咽了口唾沫,开口道:“她说她是乐倾先生的徒弟……”
“什么先生?”贺凌侧首,以为自己听错了,甚至觉得自己在做梦,“如今什么年份了?”
傅泉僵硬一瞬,有些无奈开口:“我感觉是真的,她知道我阿爹,也认得出长锦剑……”
“哐!”
门被摔到墙上,贺凌冲了出去:“她在哪?”
……
明珩坐在江月楼大堂中央,边上花团锦簇,姑娘们都好奇地围着她看。
“小妹妹,你是打何处来的?”
“才这么小,可不要来花楼卖身呀……”
“是啊……可是家中有什么难处?”
身畔衣香云鬓,明珩坐在软凳上,心里说不出的难受:“那你们呢?为何在这卖身?”
姑娘们哄然笑了。
云烟声似黄鹂,开口调笑:“自然是因为有人买身啊……有买就有卖啊……”
明珩低头,无力感油然而生。
当年她力推新法,誓要肃清朝堂狎妓之风,可收效甚微。
律法好推,可人心欲望却永远存在,稍不留神就会在暗处肆意生长。
关了青楼便有暗娼,查了暗娼还有兔儿爷,甚有富商豢养妾室用以行贿。
源头不清,这些买卖就永远断不了,她总不能将全天下有欲望的人都杀了。
周桓登基后,她退居后宫,眼睁睁看着律法一点点放宽。
如今这光天化日的,竟又有青楼建起来了。
……
“咚!咚!咚!咚……”
楼梯上一阵巨响,明珩抬头,就见风凌衣冠不整地冲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