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刘忠低头笑道:“就等着他祖父让位了。”
顾佑安喊桌案边周祈一声:“不给白阶添个掣肘的副手?”
周祈道:“已经安排人过
去了。”
顾佑安满意了,她跟刘忠道:“你走之前去趟顾家,问阿萱有没有信要带给白阶。”
刘忠明白主子的用意,顾家的女婿,祁王妃的妹婿,不是那么好当的,但给一巴掌总要给点甜头尝尝才好。
刘忠走后,顾佑安身子一软,靠着圈椅叹气。
周祈走到她身边,给她揉了揉肩膀,笑道:“叹什么气?”
“就是觉得周宣现在有点太疯了,摸不准他什么时候来个大的,咱们想做点什么都要防备着他,烦人。”
才送来的密信,宫里又死了一个皇子一个嫔妃。
顾佑安扭头问他:“你说,现在宫里的妃子,还有洛阳城里的官员,是不是人人自危?”
“周宣再不济也是皇帝,他想拉拢文臣武将的时候那些人自然愿意给人好脸色,如今他不愿意了,掉转头来大开杀戒谁又能挡?”
之前宫里接连不断有皇子死去,原本以为是宫里妃子在为自己的儿子消除异己,秃子才送回来的密信上说,周宣患了疯病,皇子说不准是他亲自杀的。
周祈和顾佑安立刻想到了,周宣应该是知道这些年他不能使后妃有孕,越来越像太监,是宫里有孩子的后妃联手做的局。
“也够蠢的,现在才发现?”
“也不能说蠢吧,近两年药效才逐渐明显起来,他才打定了主意查。”
事发前,周宣恐怕一直以为后宫的妃子一个个都捧着他,求着他,指望他把太子之位传给她们的儿子。
就是事发后,周宣知道自己被算计了,估计也没立刻怀疑宫里的妃嫔,而是把矛头对准祁王府,对准皇室宗亲。
顾佑安都有点可怜周宣了:“他以为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的人,却是要他命的人,不疯才怪。”
成年的皇子死完了,武将家的出身的后妃只怕还以为是她们中的谁下的手,等着吧,等她们中间的人死了大半,或许有聪明人会反应过来,是周宣在中间浑水摸鱼下毒手。
就跟周宣猜不到一直仰他鼻息的后妃会对他动手一样,那些后妃也想不到周宣会对自己的骨肉赶尽杀绝。
或许等不到被赶尽杀绝那一日,机敏的后妃就会给娘家送信,叫娘家人带兵进京都。
到时候,朝廷内外都濒临崩溃,其他方向的外敌且不提,北境方向的鞑子绝对不能叫他们抓住机会南下劫掠。
周祈温声道:“今年我怕是要常去东北军驻地,也要去山海关巡查,只怕不能长留在松江城。”
“去吧,你不去,难道还能叫你七岁的儿子去不成?”
“你们娘俩把我当下人奴才用?一点不心疼,只叫我出门干活儿?”周祈笑着捏她下巴。
顾佑安起身躲开,笑道:“这话我可不认啊,就是得了皇位,难道是我当皇帝?”
“你当皇帝也未尝不可?”
“这话可真?”
周祈在她的椅子上坐下,跷起腿,懒洋洋道:“你若是不怕麻烦,去跟人斗呗,我和儿子肯定在后头支持你。”
顾佑安叹气道:“权势虽好,沦为权势的附庸,一生也未免太累了些。”
她想要权势,却不想为了权势劳碌终身。
“你不想沦为权势的附庸,就忍心叫我去?”
“周祈你别跟我撒娇,你生来就是皇子皇孙,除了这条路,难道你还有别的路可走?”
周祈学她叹气:“也罢,我这个当爹的努力上进几年吧,等儿子大了,把这天下交给他,我们也跟陈一直似的,去周游天下。”
“哟,这么自信?你就知道你能成了?”
他拉着她的手一拽,她站不稳,哎呀一声落在他怀中,他亲昵地抱着她,笑道:“只靠我是不成的,还得王妃娘娘多多帮忙。”
顾佑安趴在他胸口笑:“哪里哪里,王爷客气,臣妾不敢当!”
夫妻俩似谈笑,又似试探,大战当前,夫妻俩再次确认对方的想法,统一战线还是很有效的。
往山海关、东辽城的官道还在修,七月初,周祈收到洛阳传来的密信后,他启程前往东北军。
祁王在与不在,对祁王府治下的官员百姓来说没有任何区别,祁王妃能处理一切事务。
东郊的布坊扩建好了,顾佑安要去东郊看看情况,她上午没空闲,等到半下午才去,正巧碰到一群孩子散学,阿元小跑着过来要娘亲抱,他也要去。
顾佑安抱起儿子,实在抱不动,立刻又放下:“唉,娘亲是不行了,等你父王回来抱你吧。”
阿元也不闹,他牵着娘亲的手:“是去看羊毛毯子?”
“嗯,他们纺织出羊毛线织成了布,听说他们用了什么新鲜法子,叫羊毛布不那般刺人,冬天用来做外衣特别好用。”
阿阳小跑过来:“姑姑,我也要去看。”
阿行、张永嘉和田家三个孩子都跑过来,眼巴巴地看着她,顾佑安笑道:“既想去,那就一块儿去吧。”
顾佑安看了眼他们身后的院门:“你们今日下午不做功课?”
家塾虽然半下午就散学了,但是黄先生会留他们做完功课才走,今天能提前走?
阿阳推着她的腰:“我年纪小不用做功课,姑姑,我们快走吧。”
阿行几个也赶忙跟上:“就是,我们去看看,回来再做功课。”
顾佑安被一群孩子簇拥着上马车,马车刚走黄先生就追出来:“老夫一个错眼你们就跑了?都给我回来。”
田州、阿阳几个连忙催促马夫,马夫犹豫了一下,一甩鞭子走了。
“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
黄先生气急败坏在门口骂,大门左边倒座房里一群管事耳朵伸的老长听热闹。
周尘压低声音训道:“还不长记性?上回你们看热闹被黄先生抓到,叫那老先生在咱们院子里念了半日的什么君子言,子曰子曰的,还没被骂够?”
有个年纪小的管事嘿嘿笑道:“黄先生有学识,咱们只大略识得几个字,随便他骂,什么圣人言,咱们也听不懂。”
“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对牛弹琴!”
小管事一拍大腿站起来:“哎,这话说得对,随便他怎么弹,咱们听不明白,气死他。”
小管事一顿激情言论,却无一人附和,他直觉不对,一回头,就看到黄先生站在窗边盯着他,吓人得很,小管事一个腿软差点没摔地上。
“蠢货蠢货!知道自己蠢还不多读书,难怪你不得上进,哼!”
小管事脸皮厚,黄先生走了,他摸摸脑袋说:“也不算蠢吧,我若是蠢,周长史就不会把我调到管事处来了。”
周尘只觉得被这小子气得要上天了:“你是说,本官提拔你这个蠢货还提拔错了?”
“哈哈哈,没这个意思,小的该打,小的该打,周大人别生气。”
周尘冷哼道:“田稼轩在我手下只干了不到两年,人家就一路高升到东山港当总督去了,你们跟人家比起来还不蠢?”
小田大人呐,谁能比得上他呢,自己做事稳当且不说,还跟府里主子关系亲近,不提拔他提拔谁?
周尘摇摇头,这小子看来只是个有点小聪明的,缺乏大智慧啊。
家塾那边,黄先生是个有大智慧的,却在小节上不愿通变,一看到他把自己气得吹胡子瞪眼回来,陈一直都不愿在他面前出现,一扭头跑了。
黄先生气得手抖,问王先生:“那小子什么意思?看不惯老夫?”
王先生道:“他跟你想法不同,他若是开口你们俩还得吵一回,他主动避开,也是心疼你。”
黄先生端起热茶喝了两口,放下就道:“你也觉得我管得太严?”
王先生问道:“除了年纪最小的那个孩子之外,其他几个每日的功课完成得可好?”
“这是他们该做的。”
王先生道:“他们来这儿的目的是读书,读书读得好,你作为先生有什么好指责的?”
黄先生当了大半辈子的先生,还是头一回碰到学子顽皮,学子的长辈还纵容的,这许多次斗法下来,王爷王妃不是劝他看开点,就是和稀泥,黄先生叹气:“难道老夫坚持的道理都不对?”
“不能说不对,就是陈一直说的那句话,因材施教吧,世子这群孩子都才几岁的大,跟咱们以往教导的十几岁或是二三十岁的读书人不同。”
王先生道:“我也只劝你最后一回,若你下次再生闷气不必跟我说,我也不会理你。”
王先生不爱说话,但是他有一双眼会看,有耳朵会听,这几个月来他摸清了几个孩子的性情,也知道王爷和王妃的意思,到底见不得黄先生一把年纪还这般跟自己过不去,才出言劝一劝。
王先生收拾好纸笔要出门,黄先生问道:“你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