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过了会儿又有人来传话,说是还失踪了一个人。
  “谁跑了?”
  “张家二房的张武,你们谁认识?”
  张家人啊,顿时所有人都没好脸色。
  他们这些人落到流放的下场,固然有他们自己的缘由,不过若不是张平那老匹夫贪污太过,偷工减料,太湖怎么会再次决堤?朝廷不严查,他们这些人又怎么会被牵连?
  “张武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看九成九是跑了。”
  “哼,这里离洛阳不算远,路上若是被官府抓到了,我看砍头都是轻的,凌迟了才好。”
  张武虽只是张家二房的人,所有人对张家人都恨得牙痒痒的,除了幸灾乐祸再无其他。
  这些话都叫顾文卿听在耳里,悄悄松了口气。
  田二郎也在想,一晚上过去了,尸体指不定被冲到哪儿去了。
  今日晚了半个时辰出发,为了赶路,跟昨天一样路上走的急,到下午时阿萱走不动了,顾稳背着她走。
  今天顾家多了个装水的竹筒,一日的水够喝,加上慢慢习惯了这种强度的赶路,顾佑安感觉今天腿脚好受了许多。
  昨儿洗了澡,今天又是一身臭汗,到驿站时只剩一丝天光了,乌云笼罩,今晚上只怕看不到月亮了。
  这个驿站里依然住不下三百多人流犯,需得有人出去住。
  顾稳和田清德看着天色犹豫起来,晚上好似有雨,这个时候若是淋雨,身子哪里扛得住。
  能看天色的不仅是顾稳和田清德,有许多流犯也看出天色不对,说什么都要住驿站里,屋里挤得人都没地方躺,只能半坐着。
  驿站里用来安置流犯的房间装满了人,不过一会儿,屋里夹杂的各种难闻的气味叫人迈不开脚,顾文卿在门口站了会儿就退出来。
  “爹,咱们去后墙根底下住吧。”
  “先去后头看看。”
  顾稳和杜氏夫妻俩都出身益州府,一个是爹娘早逝的秀才,一个是家中开药铺大夫之女。俩人出身寒门,就算过了许多年好日子,杜氏还是当初那个亲自操持家事,聪明能干的当家主母。
  估计晚上要下雨,怕被雨淋着,杜氏去找白氏商量:“叫咱们两家的小子去弄些木棍和草来,咱们就着后墙根搭个草棚子,堵住三面,再留个出入的地方,晚
  上用旧衣裳挂着挡风。”
  白氏也同意:“叫男人们都去,人多力量大,也好早点弄好歇息。”
  男人们去找木棍和草,杜氏和白氏去前头领晚上的干饼子,顾佑安和妹妹留下守两家的行李。
  “姐姐,肚子饿。”
  “知道你饿,且等等,一会儿娘拿好吃的回来了。”
  阿萱扑到姐姐怀里:“才不好吃呢。”
  阿萱趴在姐姐耳边问:“那个坏人今晚上还来不来欺负咱们?”
  顾佑安心头一动,阿萱这个年纪还不懂什么叫死,在她心里,她只当坏人被打晕了,或是被赶跑了吧。
  “不会了,坏人跑了。”
  阿萱小声笑:“跑了才好。”
  阿萱高兴地扭扭小屁股,又不高兴道:“姐姐,你身上硌着我了。”
  轻拍她小屁股,顾佑安轻哼:“抱你就不错了,你还敢嫌弃。”
  阿萱哈哈笑:“娘说姐姐太瘦啦,要像阿萱这样白白胖胖才好。”
  顾佑安捏捏小丫头的脸蛋,这才流放几日,小丫头脸上的嘟嘟肉已经薄了一层了。
  这些日子吃不好睡不好,还要顶着大太阳赶路,哪里能不瘦呢。也亏得这丫头心头敞亮,不爱哭也不爱闹,省了许多事。
  姐俩玩了会儿,杜氏和白氏回来了。
  顾佑安把妹妹递给她娘:“我去找我爹。”
  杜氏把小女儿放地上,道:“叫你白婶守东西,我跟你一块儿去。”
  白氏忙道:“你留下照顾阿萱,我跟安安去。”
  杜氏爽朗地摆摆手:“我身子骨比你强,你就别跟我争了,你且坐下歇一歇。”
  杜氏拉着女儿走,走到没人处,杜氏小声交代女儿:“知道你爱干净,今儿你可千万别洗,别叫人看出端倪来。”
  “我知道。”
  “你那处的东西,甭管吃的用的,都别随意拿出来。”
  “我心里有数,我只准备拿几个蛋出来。”
  “也不能拿,芦苇荡里有河,拿野鸭子当幌子勉强说得过去,这黑天黑地的,你就说碰到一窝野鸡别人不见得信。”
  “鸟蛋呢?”
  “什么鸟蛋?”
  顾佑安堂舅家除了种蔬菜水果卖,还养着许多牲畜,鸡鸭鹅猪且不说,还养着一窝鹌鹑,上次堂舅给顾佑安送腊肉水果等,也给她装了十斤鹌鹑蛋,如今就在空间厨房冰箱里放着。
  消失又出现,杜氏看着小小一个黑色斑纹的鸟蛋,点点头:“这说得过去,不过别拿多了。”
  一窝鸟蛋有几个?十二三个不算多吧。
  杜氏卷起衣兜装着十几个鹌鹑蛋,见到顾稳就欢喜迎过去道:“孩儿她爹,我捡柴火碰到一个鸟窝,晚上能添个菜了。”
  顾文卿和田家两兄弟忙凑过来,顾文卿惊喜道:“娘,您运气可真好。”
  杜氏笑了声,跟田家父子三人说:“你们先忙着,我回去打水煮蛋,这鸟蛋咱们两家一人一半。”
  不等田清德客气拒绝,杜氏和女儿捧着鸟蛋,提着柴火就先回去了。
  杜氏说话算话,分了一半鸟蛋给白氏。
  顾佑安看着妹妹生火时,杜氏和白氏去打水来,先是把明日要喝的水烧沸了装好,又打水煮干饼子,鸟蛋打散了放锅里搅一搅。
  等男人们回来时,锅里已经煮香了,田二郎叹道:“可惜,没有盐,盐才是百味之首,不吃盐人都没力气了。”
  “有得吃就不错了,还轮得上你挑?”
  白氏骂小儿子一句,又说:“赶紧来吃,吃了再干活。”
  今日后墙根底下只有田顾两家人,不用在乎别人的眼色,两家人吃饭时还能自在地说说话。
  吃了晚食,男人们挽起胳膊搭草棚子,不用搭多大多好,勉强有个容身之所罢了。
  等草棚子搭好,又在里头铺了些干草,睡在干草上,身上搭着旧衣裳,累了一天的顾佑安,抱着妹妹倒头就睡。
  半夜,大雨噼里啪啦下起来,角落里滴水,顾佑安抱着妹妹往干燥的地方挪了挪,困得眼睛都没睁开。
  天为被,地为床,这时候什么都阻挡不了她会周公。
  第7章恩怨是非
  突然来的一场雨,淅淅沥沥从半夜下到早晨,看这雨势,上午只怕走不了了。
  阿萱身上穿了三件衣裳,她不冷,可能是因为受了凉风,她一直捏着嗓子,说难受,趴在杜氏怀里闹腾。
  顾佑安想到空间里还有崽崽用剩下的小儿感冒药,正想找个借口躲开人,杜氏却说:“安安抱着阿萱,我去前头一趟。”
  过了会儿杜氏回来,手里拿着一把药草,说是银丹草,在屋檐下拔的。
  顾佑安一看,这不是薄荷吗?
  杜氏一边在屋檐下接着屋檐下的雨洗草药,一边说:“昨儿我就看到驿站屋檐下有一丛银丹草,这种草药乡下常见,碰到嗓子疼呀,风热呀,用这个煮水喝能顶些事。”
  白氏帮把手,端着陶锅接雨水,笑着搭话:“也就是你聪明,懂得多,我却不懂这些。”
  “我娘家开着一家小药铺,我从小给家里打下手,把脉开方不会,药草还是认得一些的。不过我会的这些都是小道,比不得你出身举人家,懂写字画画的,这才是叫人羡慕不来的本事。”
  白氏笑叹:“快别提了,我瞧着那些都是虚的,你这才是实在本事。”
  此时白氏心里更加庆幸,跟顾家搭伙是好事,至少路上生病还能找些草药吃。
  “我将才扯银丹草时听人说,驿站里病倒了好些人,若是身子骨差的,得不到救治,只怕又有人要没了性命。”
  白氏叹息,蹲下烧火,也没了说笑的心思。
  烧水没有干柴用,田二郎拆了一面墙的木头和干草,给他娘抱过去。
  “这烧了可使的?”
  “怎么使不得,我看天上已经放亮了,这雨估摸下到中午也就停了,下午肯定要赶路的,这柴火留下也是白瞎。”
  顾佑安跟着抬头看天,乌压压的,真看不出来雨要停下了。不轻不重地捶着腿,心里念叨,老天爷你多下一会儿吧,今天就别赶路了,叫我好好歇歇。
  老天爷估计没听到顾佑安的心声,都没等到中午,半个时辰后雨就小了,一个时辰后雨就停了。
  喝着暖乎乎的薄荷水,顾佑安看着天叹气。
  唉,越是叹气,老天爷越跟她反着来,中午竟还出太阳了。
  中午囫囵吃了白水煮干饼子,收拾收拾,准备上路了。
  路上稀泥不好走路,为了爱惜好唯一一双布鞋,不管男女都挽起裤脚光脚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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